萧统(501~531年) ,字德施,小字维摩,南朝梁代文学家,南兰陵(今江苏常州)人,梁武帝萧衍长子、太子,母亲为丁贵嫔。
齐中兴元年(501年),生于襄阳。萧衍时任雍州刺史,镇守襄阳,后乘齐内乱,起兵夺取帝位,在建康(今南京)建立梁朝。天监元年(502年)十一月,被立为皇太子。末年以蜡鹅厌祷事件与父亲有嫌隙,中大通三年(531年)三月,游后池,乘船摘芙蓉,姬人荡舟,落水后被救出,伤到大腿,未及即位而卒,谥昭明,世称昭明太子。葬安宁陵。有子萧欢、萧誉、萧察、萧譬、萧鉴。
萧统编有或著有《文集》二十卷,典诰类的《正序》十卷,五言诗精华《英华集》二十卷,历代诗文而成的总集《文选》三十卷。原有集,已散佚,后人辑有《昭明太子集》。萧统笃信佛教,著名的佛教大乘经典《金刚经》,其中“三十二分则”的编辑,即为他所作。原本长篇连贯的经文,经过他整理成为容易传诵理解的三十二个分则,各段并补充浓缩精要的副标题。
萧统少时即有才气,且深通礼仪,性情纯孝仁厚,喜愠不形于色。他十六岁时,母亲病重,他就从东宫搬到永福省他母亲的住处,朝夕侍疾,衣不解带。母亲去世后,他悲切欲绝,饮食俱废。他父亲几次下旨劝逼,才勉强进食,但仍只肯吃水果、蔬食。他本来身材健壮,等守丧出服后已变得羸瘦不堪,官民们看了,无不感动落泪。
萧统极富同情心。他十二岁时,去观看审判犯人,他仔细研究案卷之后,说:“这人的过情有可原,我来判决可以吗?” 刑官答应了,于是他就作了从轻的判决。事后,刑官向梁武帝萧衍汇报了情况,萧衍对他表示嘉许。
梁普通年间,由于战争爆发,京城粮价大涨。萧统就命令东宫的人员减衣缩食,每逢雨雪天寒,就派人把省下来的衣食拿去救济难民。他在主管军服事务时,每年都要多做三千件衣服,冬天分发给贫民。当时世风好奢,萧统“欲以己率物,服御朴素,身衣浣衣,膳不兼肉。”
萧统性爱山水,不好音乐。曾经泛舟后池,番禺侯轨盛称宜奏女乐。萧统不答,咏左思招隐诗:“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萧统酷爱读书,记忆力极强。五岁就读遍儒家的“五经”,读书时,“数行并下,过目皆忆”。他更喜欢“引纳才学之士,赏爱无倦”。所以他身边团结了一大批有学识的知识分子,经常在一起“讨论坟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继以文章着述,率以为常。”《南史》本传称“于时东宫有书几三万卷,名才并集,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
《昭明文选》
萧统对文学颇有研究,招集文人学士,广集古今书籍三万卷,编集成《文选》三十卷。《文选》是中国古代第一部文学作品选集,选编了先秦至梁以前的各种文体代表作品,对后世有较大影响。旧时读书人有“《文选》烂,秀才半”的说法。“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的选文准则,为后世推崇。
《文选》的择篇标准有以下几点:宣传道德的圣贤经书不选;以思辨为核心的诸子哲学著作不选;对于以纪事为主的史书,则只略选其中颇有文学辞藻和风采的论赞部分,其余有关史事因果的描述,都不选入。
萧统认为文章应该“丽而不浮,典而不野”。其所选的作品,都应是“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也就是经过作者的深思熟虑而又文辞华美的作品,才能够被辑入《文选》。可见萧统在文学上即注重内容,又要求形式,是文质并重的。
由于《文选》注意文采,所以,不少优秀诗文都因为《文选》的生命力而得以流传、保存到了今天,所以说,《文选》是研究梁以前文学的重要参考资料。较有见地的是,对于当时盛行内容空虚的华文艳诗,《文选》却一概不选。当然,有些好的诗文,由于缺乏《文选》所强调的骈倔、华藻而未能被收进《文选》,这是当时文坛的风气乃至《文选》风格所决定的,使不少后来的学人感到有点遗憾。
《文选》一问世,便受到普遍的欢迎。随着人们阅读《文选》的需求,后来有不少学者为它作注。唐朝显庆年间,李善搜集了很多资料,把《文选》分为六十卷进行了注释,为后人提供了较有价值的研习余地。自李善注本产生后,《文选》得到广泛的流传。唐朝开元年间,又有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五人合注《文选》,称“五臣注”。不过它只着重解释字句,与李善注有所不同。 《昭明文选》对后代文学的影响很大。唐以后文人往往把它当作学习文学的首选教材。唐代著名诗人杜甫就曾要求儿子“熟读文选理”。宋代陆游也提出民间有“《文选》烂,秀才半”的谚语,就是说熟读《文选》,也就差不多是半个秀才了。后人受《文选》的启发,出现了不少较好的文学选本。
《梁书》萧统本传
昭明太子统,字德施,高祖长子也。母曰丁贵嫔。初,高祖未有男,义师起,太子以齐中兴元年九月生于襄阳。高祖既受禅,有司奏立储副,高祖以天下始定,百度多阙,未之许也。群臣固请,天监元年十一月,立为皇太子。时太子年幼,依旧居于内,拜东宫官属文武,皆入直永福省。
太子生而聪睿,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悉能讽诵。五年五月庚戌,始出居东宫。太子性仁孝,自出宫,恒思恋不乐。高祖知之,每五日一朝,多便留永福省,或五日三日乃还宫。八年九月,于寿安殿讲《孝经》,尽通大义。讲毕,亲临释奠于国学。十四年正月朔旦,高祖临轩,冠太子于太极殿。旧制,太子著远游冠,金蝉翠緌缨;至是,诏加金博山。
太子美姿貌,善举止。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每游宴祖道,赋诗至十数韵。或命作剧韵赋之,皆属思便成,无所点易。高祖大弘佛教,亲自讲说;太子亦崇信三宝,遍览众经。乃于宫内别立慧义殿,专为法集之所。招引名僧,谈论不绝。太子自立三谛、法身义,并有新意。普通元年四月,甘露降于慧义殿,咸以为至德所感焉。
三年十一月,始兴王憺薨。旧事,以东宫礼绝傍亲,书翰并依常仪。太子意以为疑,命仆射刘孝绰议其事。孝绰议曰:“案张镜撰《东宫仪记》,称‘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鼓吹寝奏,服限亦然’。寻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岂无悲?铙歌辍奏,良亦为此。既有悲情,宜称兼慕,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谓犹应称兼慕,至卒哭。”仆射徐勉、左率周舍、家令陆襄并同孝绰议。太子令曰:“张镜《仪记》云‘依《士礼》,终服月称慕悼’。又云‘凡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刘仆射议,云‘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岂无悲,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寻情悲之说,非止卒哭之后,缘情为论,此自难一也。用张镜之举乐,弃张镜之称悲,一镜之言,取舍有异,此自难二也。陆家令止云‘多历年所’,恐非事证;虽复累稔所用,意常未安。近亦常经以此问外,由来立意,谓犹应有慕悼之言。张岂不知举乐为大,称悲事小;所以用小而忽大,良亦有以。至如元正六佾,事为国章;虽情或未安,而礼不可废。铙吹军乐,比之亦然。书疏方之,事则成小,差可缘心。声乐自外,书疏自内,乐自他,书自己。刘仆射之议,即情未安。可令诸贤更共详衷。”司农卿明山宾、步兵校尉朱异议,称“慕悼之解,宜终服月”。于是令付典书遵用,以为永准。
七年十一月,贵嫔有疾,太子还永福省,朝夕侍疾,衣不解带。及薨,步从丧还宫,至殡,水浆不入口,每哭辄恸绝。高祖遣中书舍人顾协宣旨曰:“毁不灭性,圣人之制。《礼》,不胜丧比于不孝。有我在,那得自毁如此!可即强进饮食。”太子奉敕,乃进数合。自是至葬,日进麦粥一升。高祖又敕曰:“闻汝所进过少,转就羸瘵。我比更无余病,正为汝如此,胸中亦圮塞成疾。故应强加饘粥,不使我恒尔悬心。”虽屡奉敕劝逼,日止一溢,不尝菜果之味。体素壮,腰带十围,至是减削过半。每入朝,士庶见者莫不下泣。
太子自加元服,高祖便使省万机,内外百司,奏事者填塞于前。太子明于庶事,纤毫必晓,每所奏有谬误及巧妄,皆即就辨析,示其可否,徐令改正,未尝弹纠一人。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天下皆称仁。
性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引纳才学之士,赏爱无倦。恒自讨论篇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闲则继以文章著述,率以为常。于时东宫有书几三万卷,名才并集,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
性爱山水,于玄圃穿筑,更立亭馆,与朝士名素者游其中。尝泛舟后池,番禺侯轨盛称“此中宜奏女乐。”太子不答,咏左思《招隐诗》曰:“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侯惭而止。出宫二十余年,不畜声乐。少时,敕赐太乐女妓一部,略非所好。
普通中,大军北讨,京师谷贵,太子因命菲衣减膳,改常馔为小食。每霖雨积雪,遣腹心左右,周行闾巷,视贫困家,有流离道路,密加振赐。又出主衣绵帛,多作襦袴,冬月以施贫冻。若死亡无可以敛者,为备棺槥。每闻远近百姓赋役勤苦,辄敛容色。常以户口未实,重于劳扰。
吴兴郡屡以水灾失收,有上言当漕大渎以泻浙江。中大通二年春,诏遣前交州刺史王弁假节,发吴郡、吴兴、义兴三郡民丁就役。太子上疏曰:“伏闻当发王弁等上东三郡民丁,开漕沟渠,导泄震泽,使吴兴一境,无复水灾,诚矜恤之至仁,经略之远旨。暂劳永逸,必获后利。未萌难睹,窃有愚怀。所闻吴兴累年失收,民颇流移。吴郡十城,亦不全熟。唯义兴去秋有稔,复非常役之民。即日东境谷稼犹贵,劫盗屡起,在所有司,不皆闻奏。今征戍未归,强丁疏少,此虽小举,窃恐难合,吏一呼门,动为民蠹。又出丁之处,远近不一,比得齐集,已妨蚕农。去年称为豊岁,公私未能足食;如复今兹失业,虑恐为弊更深。且草窃多伺候民间虚实,若善人从役,则抄盗弥增,吴兴未受其益,内地已罹其弊。不审可得权停此功,待优实以不?圣心垂矜黎庶,神量久已有在。臣意见庸浅,不识事宜,苟有愚心,愿得上启。”高祖优诏以喻焉。
太子孝谨天至,每入朝,未五鼓便守城门开。东宫虽燕居内殿,一坐一起,恒向西南面台。宿被召当入,危坐达旦。
三年三月,寝疾。恐贻高祖忧,敕参问,辄自力手书启。及稍笃,左右欲启闻,犹不许,曰“云何令至尊知我如此恶”,因便呜咽。四月乙巳薨,时年三十一。高祖幸东宫,临哭尽哀。诏敛以衮冕。谥曰昭明。五月庚寅,葬安宁陵。诏司徒左长史王筠为哀册文曰:
蜃辂俄轩,龙骖跼步;羽翿前驱,云旂北御。皇帝哀继明之寝耀,痛嗣德之殂芳;御武帐而凄恸,临甲观而增伤。式稽令典,载扬鸿烈;诏撰德于旌旒,永传徽于舞缀。其辞曰:
式载明两,实惟少阳;既称上嗣,且曰元良。仪天比峻,俪景腾光;奏祀延福,守器传芳。睿哲膺期,旦暮斯在;外弘庄肃,内含和恺。识洞机深,量苞瀛海;立德不器,至功弗宰。宽绰居心,温恭成性,循时孝友,率由严敬。咸有种德,惠和齐圣;三善递宣,万国同庆。
轩纬掩精,阴牺弛极;缠哀在疚,殷忧衔恤。孺泣无时,蔬饘不溢;禫遵逾月,哀号未毕。实惟监抚,亦嗣郊禋;问安肃肃,视膳恂恂。金华玉璪,玄驷班轮;隆家干国,主祭安民。光奉成务,万机是理;矜慎庶狱,勤恤关市。诚存隐恻,容无愠喜;殷勤博施,绸缪恩纪。
爰初敬业,离经断句;奠爵崇师,卑躬待傅。宁资导习,匪劳审谕;博约是司,时敏斯务。辨究空微,思探几赜;驰神图纬,研精爻画。沈吟典礼,优游方册;餍饫膏腴,含咀肴核。括囊流略,包举艺文;遍该缃素,殚极丘坟。绩帙充积,儒墨区分;瞻河阐训,望鲁扬芬。吟咏性灵,岂惟薄伎;属词婉约,缘情绮靡。字无点窜,笔不停纸;壮思泉流,清章云委。
总览时才,网罗英茂;学穷优洽,辞归繁富。或擅谈丛,或称文囿;四友推德,七子惭秀。望苑招贤,华池爱客;托乘同舟,连舆接席。摛文掞藻,飞纻泛干;恩隆置醴,赏逾赐璧。徽风遐被,盛业日新;仁器非重,德輶易遵。泽流兆庶,福降百神;四方慕义,天下归仁。
云物告徵,祲沴褰象;星霾恒耀,山颓朽壤。灵仪上宾,德音长往;具僚无廕,谘承安仰。呜呼哀哉!
皇情悼愍,切心缠痛;胤嗣长号,跗萼增恸。慕结亲游,悲动氓众;忧若殄邦,惧同折栋。呜呼哀哉!
首夏司开,麦秋纪节;容卫徒警,菁华委绝。书幌空张,谈筵罢设;虚馈饛饛,孤灯翳翳。呜呼哀哉!
简辰请日,筮合龟贞。幽埏夙启,玄宫献成。武校齐列,文物增明。昔游漳滏,宾从无声;今归郊郭,徒御相惊。呜呼哀哉!
背绛阙以远徂,轥青门而徐转;指驰道而讵前,望国都而不践。陵修阪之威夷,溯平原之悠缅;骥蹀足以酸嘶,挽凄锵而流泫。呜呼哀哉!
混哀音于箫籁,变愁容于天日;虽夏木之森阴,返寒林之萧瑟。既将反而复疑,如有求而遂失;谓天地其无心,遽永潜于容质。呜呼哀哉!
即玄宫之冥漠,安神寝之清飐;传声华于懋典,观德业于徽谥。悬忠贞于日月,播鸿名于天地;惟小臣之纪言,实含毫而无愧。呜呼哀哉!
太子仁德素著,及薨,朝野惋愕。京师男女,奔走宫门,号泣满路。四方氓庶,及疆徼之民,闻丧皆恸哭。所著文集二十卷;又撰古今典诰文言,为《正序》十卷;五言诗之善者,为《文章英华》二十卷;《文选》三十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