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闻市建设、规划、文化等部门拟把太平街及两厢街巷划定为历史文化街区进行保护,笔者心情如释重负。在长沙大规模的旧城改造中终于留下了一块未开发的净土。
笔者再次随调查组来到这片古老又现代的土地,从解放西路走进太平街口,仿佛又回到了心仪已久的“老长沙”,金线街的麻石路犹存,长怀井的清波依旧,又见街两旁随风飘拂的茶旗,不禁想起儿时课堂上猜谜的场景:当老师吟出谜面“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打长沙一老街名”时,同学们齐声应答:“太平街!” 回答得那么整齐,丝毫没有一点迟疑,可见那时太平街在孩童们心中的份量。
太平街历史文化街区,位于解放路口至五一大道路口湘江东岸, 以太平街为轴线,西侧的街巷有金线街、孚嘉巷、马家巷等,东侧的街巷有太傅里、江宁里和西牌楼等。太平街一带自古为人文荟萃和商业繁华之区。清代地方政府为满足货物和居民出入城需要,在小西门和大西门之间新开一门,名太平门,太平街之名由此而来。
在这区域内,街巷骨架完整保留了清代初期的格局,而且街名沿用至今。这可从清嘉庆、同治、光绪和民初等各个时期的长沙老地图中得到印证。在长沙旧城大拆大建已接近尾声之时,尚能找到这么一块能窥视清代长沙街巷格局的地方,实为难得。
尤其可贵的是,这一地段尚未进行全面的商业开发,比较完整、真实地反映了清末、民国时期的传统风貌和地方特色。从上空俯瞰,隐约可见清末民初长沙城那种民居错杂、街衢纵横的风采。小青瓦、坡屋顶、白瓦脊、封火墙、木门窗,是这一带民居和店铺的共同特色。老式公馆则保留了较为原始的石库门、青砖墙、天井四合院、回楼护栏等传统格局。
深入到街巷走访,我们还发现这里蕴藏着十分深厚的湖湘文化和湘楚风情。这一地段保存有较多文物古迹、近现代史迹和历史建筑。贾谊故居、长怀井、金线街麻石路、明吉藩府西牌楼旧址、清代鲁班庙遗址、辛亥革命共进会、四正社旧址,以及乾益升粮栈、洞庭春茶馆旧址等都在这一街区内。
长沙素有“屈贾之乡”之称。太平街东侧的太傅里就是贾太傅--贾谊故居的所在地。据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记载,贾谊在这里筑石床、凿水井、植柑树,并写下了汉赋名篇《吊屈原赋》和《服鸟鸟赋》。魏晋以来,故居改建为贾太傅祠,成为迁客骚人的必访之地,名篇佳作不断涌现。长怀井就是因杜甫的“长怀贾傅井依然”而得名。后人称这口井为“天下第一井”。
十分有趣的是,贾谊居住之处曾经也是屈原下榻之所。旧志载,太傅里原名濯锦坊。楚汉时期城市居民聚居之区称为坊。相传屈原放逐沅湘时,曾在这一居民区内与百姓谈心,并在一口古井旁洗涤染上灰尘的锦衣。屈原诗歌中也屡屡出现“濯发”、“濯缨”之类的词。濯锦坊于是得名。屈原对长沙怀有深厚的感情,以致他在投汨罗江之前,写下了一生最后的诗篇《怀沙》。难怪古人在吟咏濯锦坊时,都要把屈贾连在一起。
清道光年间诗人熊少牧《咏濯锦坊》诗云:
长沙自古离骚国,太傅忠贞继汨罗。
大事疏陈拌泪尽,少年迁谪误才多。
寒林戚戚风吹雨,故井沉沉水不波。
礼乐承平关气数,明良知遇惜蹉跎。
时过两千余年,屈贾的这种忧患意识又以另一种形式在他们的“伤心”之地凸现出来。20世纪初,太平街成为长沙辛亥起义的发源地。1909年8月湖南革命党人领袖焦达峰从汉口回到长沙,在太平街马家巷同福公栈设立共进会湖南总机关。这是一座具有典型长沙地方特征的天井四合院,四周木制护栏楼阁油漆虽已斑剥,但构制仍很完整。焦达峰就在这楼里组织“两湖同盟”,策划“两湖暴动”。老院经历了近百年的风吹雨打和战火洗礼,仍顽强地生存在这老街深巷之中,有什么理由把它当“棚户”拆掉?
我们接着来到孚嘉巷“四正社”旧址,这是一幢老式公馆建筑,门楼和主体建筑均保存完好。1911年7月焦达峰又和焦达人、彭友胜等在这里设立“四正社”,作为洪江会的领导核心。长沙起义时,附近各县开到长沙的武装人员达1.8万人,都是响应焦达峰号召而来的四正社社员。同时,同盟会湖南分会的秘密机关“湖南体育会”和“体育学堂”设在贾太傅祠内。1911年10月18日焦达峰、陈作新等100余人在体育学堂开会,决定起义。22日起义一举成功,焦达峰、陈作新被推为湖南军政府正副都督。
太平街西侧的金线街是长沙城仅存的3条麻石街之一。长沙用麻石铺路始于清雍正年间。铺路的麻石均产自湘江下游的丁字湾。长条形的麻石按中间横排、两侧直铺的形式,铺压在土路及排水沟上。这些只经过粗加工的麻石,经过数百年行人的踩踏,已经光滑可鉴。麻石路面与街两厢的民房、店铺交相辉映,显得十分古拙质朴。每逢雨后,素雅的街面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给人舒适恬逸之感。金线街古称金线巷,是纺线的手工作坊区,但民间传说颇具传奇色彩:巷内一居民,偶遇道士吕洞宾,吕洞宾送他一块石头,他回家将道士送的石头,合在其他石头上,并无特别,唯两石之间留一线缝隙,射出一线灿烂金光,故名金线巷。
太平街、西牌楼旧为著名的商业街,街两旁行栈、货号、店铺鳞次栉比,以经销粮食、油盐、颜料、花纱、南货、鱼虾、鞭炮等为主。原国务院总理朱容基的曾伯祖父朱昌琳,最早就在太平街开设乾益升粮栈,后又转贩盐茶,开设钱庄,投资近代工矿业,成为长沙首富。朱昌琳乐善好施,耗巨资办义学、修义渡,捐巨款修驿路、疏浚新河河道,功授候补道员。值得庆贺的是,乾益升粮栈旧址能有幸保存至今。这是一座中西合璧的近代建筑,其立面造型运用了西洋近代建筑手法,而山墙做法又具有明显的长沙地方特征。今日尚存的老字号旧址,还有号称长沙四大茶馆之一的洞庭春茶馆,以及利生盐号、杨隆泰钉子铺、老通义油漆号等。今日太平街和金线街形成“干货、茶叶一条街”,仍然充满着无限商机。
目前,市规划局正在着手编制历史文化街区保护规划,划定核心保护区和建设控制区;确定需保护的建筑物和构筑物,规定保持核心地段原有风貌的建筑物的高度、体量、体观形象及色彩等控制指标,制定重要地段的整治方案。
长沙文管会的专家建议,在太平街历史文化街区内恢复麻石路面,两旁建筑除指定的保护建筑外,其他建筑全部恢复砖木结构小青瓦的传统式商业铺面,作为传统风格的商业街。在商业街中按传统商业形式开设店铺,以经营传统的土特产、南食、炒货、手工制品等为主,恢复著名老字号铺面。街区内的建筑外观造型一律按传统式样修复或重建,内部重新安装现代化的供水供电设施,使街区内的居民完全享受现代生活的便利。
抢救和保护历史文化街区,给后人留下一点了解城市过去历史和风貌的实体标本,同时也展现出长沙不同于其他城市的独特风貌,功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