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华,在浙江艺术职业学院戏剧系三楼排练厅坐着,一支接一支抽烟,一口接一口啃青苹果,眼睛一直盯着舞台,台上是学院影视表演系学生,在排练原创话剧《茶人杭天醉》。
林兆华,瘦且高,一穿米色亚麻外套,就很飘逸。虽然年纪大了,还是当得起“老帅哥”这个称谓。他自己也说过,以前当演员时,形象还行。但林兆华在排练场最经常的一个表情,就是皱眉,很少笑,很少说话。现场的学生对记者说,余华很可怕,他比余华还可怕。
文化名人最近频频在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出没。孟京辉给该学院导了实验话剧《思凡》,陈丹青给学生们开了场讲座,余华刚谈过“我和艺术”,前天,北京人艺著名导演林兆华,是给浙艺职院的《茶人杭天醉》当艺术顾问的,三天删了这部戏30分钟内容。9月这部话剧将作为“高雅艺术进校园”剧目连续演出10场。
林兆华人牛:《艺术人生》,我坚决不去
学生觉得林兆华“可怕”,有一个原因是他范儿大了去了,浙江艺术职业学院的老师称他“大导”,提出一个个问题,像学生一样屏息等待解答。老先生有时不说话,低头玩自己的烟盒,不管冷场了、尴尬了;有时会说很多很多,只要一开口,会议室就只有他京味十足的声音,非常牛。
他也不大肯接受采访,但他愿意记者看他排戏,听他和老师们谈改戏的细节。“看我排戏多有趣啊,全是生动的,鲜活的。”
林兆华这样一个牛人,从小就像一头倔牛。小时候搬家到郊区,姐姐弟弟都就近转校了,林兆华不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走路去市区上学。现在老了,还是不肯“耳顺”,不愿正儿八经回答记者问题,只说,“我就不爱谈那个思想,那个主题,不爱发布宣言,你们别老问我这些问题,这戏对以后的戏剧发展有什么影响……我做戏,就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怎么做好就怎么做。”甚至他当着众人的面,直喇喇地说,“《艺术人生》,我坚决地不去”。
《鹿鼎记》、《和我的前妻谈恋爱》……杭州正流行的喜剧,他不评论,只说,挺好,现在的人都愿意轻松,有些娱乐的戏也好。“大家各走各的路,想做严肃,就做严肃的吧。别心猿意马就行。”这种不在乎的底气,也很牛。
但熟悉他的人一直说他很温和,好脾气。徐帆爱跟他开玩笑,说他一件衣服可以穿上十几年,“买双新鞋就会到处显摆”。他对浙艺职院的学生也是温和的。排练完,先说,很好;然后说,以后你们毕业了,演戏一定不要有表演腔,得学会像人一样说话;最后拍着学生肩膀,“谢谢诸位,赶紧回家吧”。
和这里的老师也是,开始林兆华不太说话,说开了,说到兴头处,林兆华经常手舞足蹈。他肢体语言丰富,比如说到评弹的妙处,一边说,一边自己模仿,挺起胸拍惊堂木,或者翘起兰花指,跳进闺阁小姐的情境,一硬一柔转化就在瞬间。大家“哄”地笑了。
林兆华作品也牛:《绝对信号》可是小剧场话剧鼻祖
林兆华创排了中国第一部小剧场实验话剧《绝对信号》,后来又执导了《野人》、《棋人》、《鱼人》、《古玩》、《三姊妹·等待戈多》、《风月无边》、《白鹿原》等不同类型的剧作,几乎每部作品都令观众耳目一新。
现在观众对他的作品最经常的评价是,知道它很深刻很有文化,但经常看不懂,或者很久以后才懂。这让他的影响一直仅停留在人文层面,被人当教材一样解读,与商业基本不搭边。
最近他在北京复排《鸟人》,何冰和濮存昕主演,“家里(人艺)的事都挪不开,我偷着出来的。”为什么偷着也要来,因为浙艺职院院长何志云,“1982年,从我排《绝对信号》开始,他和王蒙、陈建功、冯骥才……哥几个就开始支持我。”
1982年,林兆华执导《绝对信号》。那时排戏的背景是,北京和上海的戏剧,只流行《于无声处》这类话剧。要排一个新戏,必须经过重重审查。戏排出来后,最后审查时,只要领导说一句,“这叫什么?”这戏就完了。而且《绝对信号》主角是一个失业青年,在当时非常敏感,它能冒出来,和文化人支持分不开。
小剧场这个形式,在今天看来不足为奇。但《绝对信号》才用这个形式时,被称作率先发动当代话剧史上的第一次革命,小剧场形式的演出由此而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杭州热演过的《两只狗的生活意见》,爷爷辈是林兆华。
当年的革新派林兆华,今天更多表现出对传统艺术的兴趣。他说,“中国艺术家自己不尊重自己的文化遗产。昆曲、二人转、评弹……传统的东西里有无穷的宝藏,揉在我们现代戏剧里,比西方戏剧好得多。”
他现场举例:《茶人杭天醉》里有大段讲茶道的专业内容,“茶道这东西,观众懂不懂另说,演员你得演得神乎其神,用上传统的手法,这么煮这么喝、用这个壶这个杯……让观众觉得牛了去了。” (记者 王玲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