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69”特种工程部队建造“两弹”基地10万大军成无名英雄
主持人〕:您提到陈将军在一生中引以自豪的就是圆满完成两弹基地工程的任务,1959年组织我国第一个核试验基地的卫星发射基地,当时的情况您了解得多吗?
陈人康〕:关于两弹基地建设的情况,我想特别讲一下:从1958年8月份,到1964年的9月,有近10万特种工程兵的部队在没有人烟的西北戈壁滩白手起家,建起了我国的导弹发射基地和核试验基地。因为他们忘我的工作劳动,为我两弹一星事业发展奠定了基础,他们是共和国两弹基地的奠基者、建设者。可是由于当时特殊的年代,和严格的保密制度,这支队伍默默的开进去,开到戈壁滩,又默默的撤出来,后来又被撤销,所以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业绩几乎没有人提到过,包括现在。在当代我们中国人心目中,只知道两弹研制的科技工作者和实验基地的发射部队,国防科工委。而当年的代号为“7169”特种工程部队似乎被人们淡忘了。似乎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作为这支部队的司令兼政委,我父亲生前一直怀有内疚感,对“7169”这支共和国最特殊,在那么艰苦条件下为我国“两弹一星”做出卓越贡献的部队宣传太少了,10万大军都成了无名的英雄。
陈人康〕:1956年的4月周恩来主持的军委会议,当时请钱学森同志介绍我国导弹设计的规划设想,我父亲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因为当时钱学森刚从美国回来,对原子弹来讲除了美国、苏联我们一无所有。所以,会上我父亲以工程兵司令的身份问钱学森,在发展两弹方面工程兵能做些什么?当时钱学森说搞两弹离不开工程兵,有大量的事情要做。会后,当年的10月,我们国家又就建立了第一个导弹研究机构,就是钱学森担任院长的国防部第五研究院。到了1957年的时候,军委就决定要筹建导弹实验场,导弹飞出来要有地方落,要看看导弹爆炸的效果,导弹基地的建设任务一开始交给了炮兵。当时是陈锡联任炮兵司令,陈锡联表示还是由工程兵搞合适,后来军委同意了陈锡联同志的意见,就把这个导弹实验基地的建设任务交给了工程兵。
陈人康〕:而另外一个是核试验基地,核弹将来也要搞爆炸,要实验也要有地方。核试验基地本来是由国防科委负责的,他们也认为困难很大,二机部的李觉直接找到我父亲,因为在山西独立支队时跟我爸是上下级关系,很熟,就说他们工程上遇到的困难很多,要求工程兵提供支持和帮助。后来我父亲就跟他说,你要让工程兵帮助就要你们来写报告,经过上级批准,导弹实验基地和核试验基地都有工程兵来负责这个事,所以我父亲当时两个肩上压了两副沉重的担子,一个是核试验基地、一个是导弹实验基地。1958年4月,军委成立了特种工程指挥部,由我父亲担任司令和政委。6月,彭德怀召集我父亲明确代表中央,提出导弹实验工程一期工程一定要在1959年6月1日前完成,一年时间内。那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呢,一年以后就要交工完成,所以压力也非常的大。会后,我父亲就带着二机部、还有科学院物理所,和工程兵,及苏联专家30多个人,乘飞机到大西北去勘察选址了。苏联专家的意见是,核试验基地选在银川附近的沙漠里,我父亲经过勘察考虑以后,认为这个沙漠流沙无法控制,对基地建设无法保障,所以就改变了。从1958年3月开始,先后调来了三个工兵师、12个工兵团,两个汽车团、一个工程技术大队、三所医院,还调到铁道兵的十师、空军六分部、北京兰州的建筑公司、10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进戈壁滩,经过专家反复论证把基地建设定为三年建设,当时是不可想象的,这么浩大的工程,苏联专家认为没有15年是建不下来的,而我们定的只有3年。
陈人康〕:当时他们去戈壁滩的时候,条件艰苦到什么程度?我父亲已经是上将了,是司令员了,十万大军之首,他要上厕所都要去几十米以外的临时厕所去。我父亲多次回忆喝的都是蚊子水,水里有杂草,繁衍出很多的蚊子,烧开水以后蚊子就掉到水里了,就被煮熟了,他们喝水老觉得水里有东西,捞也捞不净,太多了,反正就那么喝了。一盆水先洗脸、后洗脚、然后洗衣服,最后浇树。还有一位女技术员风大不小心把图纸刮跑了,她去追,从此这个女技术员就找不到了。所以说条件非常艰苦!
陈人康〕:到了1959年的6月,我们当时刚刚跟中苏签订了协定,苏联给我们提供原子弹样品,1959年6月是苏联单方撕毁协定的日子,中国人当时以“596”作为我们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研制的代号,因为苏联撕毁了核协议。到了1960年8月的时候总参国防科委对两弹基地做了评价,工程不仅速度快而且质量好,全部都被评为优秀工程。我们提前完成了原定三年的工程任务,正好赶在苏联撕毁合同之前。当时合同规定,在工程全部完成以后,苏方移交全部设备,当时,苏联撕毁合同前我们把工程干完了,苏方不得不将全套设备交付给了我方,所以聂荣臻非常高兴,抢回了设备。1960年9月10号,苏联专家刚刚撤走的第七天,我国自行研制的第一颗导弹进行了发射试验,并取得成功,我们所有工程都经受了实战考验,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主持人〕:我们不能忘记陈士榘将军7169这么一个代号。
陈人康〕:我们不能忘记了他们,毛泽东在1965年春节联欢会上,在人民大会堂见到我父亲,那时候他已经从基地回来了,拉着我父亲的手笑着说“你们一个做窝”,又指着张爱萍说“另一个下蛋”,就指原子弹、导弹,你们都立了大功,我们中国人现在说话算数了,这是我们主席对我们整个工程兵两弹基地最大的褒奖。
陈士榘:“我很幸运,从1927年到现在始终没有离开过毛泽东”
主持人〕:陈士榘将军和主席的关系非常特殊,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毛泽东主席打仗,陈士榘将军在晚年的时候说过,我很幸运,从1927年到现在始终没有离开过毛泽东,从这句话可以看出来您父亲跟毛主席之间深厚的感情,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他们之间的关系?
陈人康〕:确实。我父亲对毛泽东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怎么说呢,刚才我们已经提到父亲从一开始就参加了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又跟着毛泽东上井冈山,是毛泽东亲自发展的新党员,后来在长征当中我父亲又去给毛泽东当设营司令,安排周围的警戒,这是最核心的地方。一般人是不可能让你干这事的,父亲可见有多幸运了。毛泽东有一句话,70年代见到我父亲说,要说山头我们是一个山头的,都是井冈山的,所以见到我父亲很亲。我父亲他们兄弟十个,只有我父亲一个人选择了革命,跟着毛泽东走上革命的道路,所以说我父亲之所以能取得他一生光辉业绩,跟毛泽东、跟共产党是分不开的。正因为他对毛泽东有更感同身受的、切实的感受。比如五次反围剿,就是因为毛泽东不在职位上,同样是红军那时候就要吃败仗,把根据地都丢了,搞的部队去走25000里长征,他们从切身实践体会到毛泽东思想的正确,毛泽东军事的英明。跟着毛泽东,中国革命才能取得胜利。这一点上来讲,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得到的。另外,他们的一生都跟毛泽东紧密联系在一起,他们最后达到事业顶峰,他们成了开国元勋,还是跟毛主席有关系。他们这种感情作为老一辈来讲都是普遍的,对主席的感情特别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