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田征葵的女婿、原彭县经征局局长唐豫桐,趁一片混乱中逃脱,后不知所踪。女儿田小姐被革命军活捉,在监狱中关押了三个多月,出狱后几经辗转,后堕入重庆金沙岗一家妓院,终日以泪洗面。
文章摘自《革命到底是干吗?》 作者:张永久 出版: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秦枬是当时在四川总督府任职的一名官员,据他在《蜀辛》一书中记叙:四川同志军兴起后,总督府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内外分驻防军,大堂设机关炮二尊,士兵日夜守护,连吃饭、睡觉都不离机关炮左右。道府州县各个官厅,也布满了持枪的士兵,官吏们人心惶惶,皆有戒心。提法司周善培尤其谨慎,将老太夫人、妻妾等家眷分头送到朋友处避难,自己居住也不固定,出行则常坐民间滑杆,保持着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感。
周善培此时的小心谨慎,实际上是在寻求保命。
随着保路运动的渐次深入,官与民的矛盾也逐步升级,至同志军围攻成都前后,响彻四川全省的有一句口号:“只拿周赵,不问他人!”赵是指赵尔丰,周即为周善培,这句口号不仅让众多不知内情者感到疑惑不解,也让周善培本人大费思量,四川清朝官吏无数,惟独周、赵二人成为四川民众的公敌,且位居提法司的周善培竟然排名在总督赵尔丰之前,这实在太令人费解。
周善培是清末知名的能员,在四川省推行的新政改革中,他施展拳脚,政绩显著,一度闻名于海内外。在他署理巡警道期间,曾因带头剪掉辫子,被人讥讽为“周秃子”,他并不以为悖,反而对同事开玩笑道:“我就当一回秃子又怎么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办新政就是要胆子大。”中国官场中,做实事多的人并不一定有好结果,有时候甚至得到坏结果。按周善培自己的说法,是因为他在负责法官养成所期间,定期出题考试甄别法官,淘汰了不少士绅,因此也得罪了不少士绅,这些士绅以及背后的利益集团,一旦遇到机会便对周善培施以杀手。实际上的原因其实要比这个说法更复杂,因为新政变革,周善培成了各种复杂矛盾所聚焦的焦点人物。
保路运动之初,周善培与立宪派的关系是默契的,他的立场站在保路同志会一边,深得蒲殿俊等人信赖。后来被四川民众视为众矢之的,与官场内部的明争暗斗关系极大,加之革命党推波助澜,一个理应是四川新政功臣的人,转瞬间成为四川民众的公敌,也成了晚清政权的殉葬品。为了澄清这段历史,新中国成立后周善培写下了《辛亥四川争路记》,此时周已是80岁高龄,在书的《自序》中表明其人生戒条:对事必求件件真实,对人必求死者有知,生者有愧。然而就是这么一本力求真实的小册子,依然被革命家吴玉章指责为“企图分享胜利果实的卑鄙行径”。周善培满肚子的冤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以申诉?
赵尔丰逮捕蒲殿俊、罗纶等九人后,周善培被诬指为幕后主谋,他有口难辩。无奈之下,只好将家眷悄悄藏于友人家中,自己绝望地东躲西藏。赵尔丰被杀头后,周善培成了重点捕杀的对象,保路同志军多次到其寓所搜捕,并在全省张贴通缉令,要将周置于死地。周善培侥幸逃脱,在乡间密友处躲过了这场大劫难。直到成都、重庆两地军政府合并,由民政长张培爵出头,才商请同志军郭书池部护送他离川。到达上海后,身无长物,幸得旧友张謇等人接济照顾,方始在梵皇渡路一带安顿下来。
周善培的后半生,对民国政府始终没有好感,曾有人拉他加入“民革”,周当即答道:“我不是孙中山那一家人。”建国后,定居在上海的周善培仍然爱穿蓝色长衫,可是新社会里裁缝店都不做那种旧式衣服,周善培逛遍上海城,终于找到一家老裁缝店,做了一套蓝布长衫穿在身上,再也舍不得脱下了。1952年,周善培出任了民生公司董事长,此后还担任过华东军政委员会委员,1958年秋病逝于上海华东医院,葬于万国公墓,享年83岁。
保路运动中清方阵营其他官员的命运,并不比周善培强多少。
布政使尹良,字莘吾,北京旗籍,由盐茶道改任盐运道,后擢升布政使,是位置仅次于赵尔丰的二把手。保路运动之初,此人对四川绅商就没有好感,始终采取的是不合作的态度,极力怂恿赵尔丰打压保路同志会。赵尔丰从边地回川后,尹良每每参与议事,总是爱与赵尔丰耳语,故作神秘状,招致他人非议,赵尔丰当面申斥多次,尹良仍不改旧习。端方奉命赴川督察路事,尹良又以与端方有姻亲关系之故,立场迅速倒向端方一边。曾多次秘密写信,向端方举报赵尔丰的错误,端方向朝廷弹劾赵尔丰的材料,多半来源于尹良的揭发。此事被赵尔丰侦知,大骂尹良无良,但此时赵尔丰已失宠于清廷,也拿尹良毫无办法。民国成立后,尹良侥幸保住了一颗脑袋,曾参与《清史稿》的编纂,后行踪不详。
路广钟,字子善,安徽人,原为一名普通警察,后因有功被提升为警务公所提调,兼巡警教练所所长。赵尔丰逮捕蒲、罗等九人后,路广钟连连制造假案,企图栽赃陷害保路运动首领。成都发生血案之际,路广钟积极配合,在成都联升巷以及四个城门处到处纵火,同时在总督府也点火响应,以制造混乱,趁机烧死蒲、罗等立宪派首领,毁灭人证,了结此案。四川独立后,路广钟也顺势变脸,日日来往于都督府,向新都督蒲殿俊表示友善,两边讨好。成都东较场发生兵变时,路广钟率其所属教练所巡警两千余人,手持快枪,高呼“此时不变,更待何时”,煽动兵警附和叛乱。尹昌衡率兵平息叛乱后,在处决赵尔丰的同时,也将路广钟押至刑场枪毙,路中三枪未死,后被砍头。
营务处总办田征葵,湖南人,因女儿田小姐受辱之事深深地卷入保路风潮,对保路同志会恨之入骨。成都血案中,他是下令开枪的主要元凶之一。四川省独立后,田征葵变服易姓,携妻带子,准备私逃湖南老家避难,途中被夏之时的起义军抓获,经蜀军政府审判后斩首示众,抄获的几箱黄金悉数充公。田征葵的女婿、原彭县经征局局长唐豫桐,趁一片混乱中逃脱,后不知所踪。女儿田小姐被革命军活捉,在监狱中关押了三个多月,出狱后几经辗转,后堕入重庆金沙岗一家妓院,终日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