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良平的部队就是从保山前线开往松山战场的。国民军第八军接替28师继续攻击松山,兵力7个半团及军直属队,共计3万余人。
杨良平所属的71军88师作为国民党军队中的王牌部队,任务是从侧面夹击进攻守山日军。“进攻部队伤亡惨重,战事推进以米为单位,双方再次进入胶着状态,今天你抢占了这个山头,明天他们又抢回去。”说到战时的惨烈,杨良平沉默不语。“一场战斗下来,有两个团人员所剩无几,几乎全部打完了。”他描述,人死在战场上也不埋,没人来管。站岗的士兵走路都会有蛆往身上爬。在松山所有阵地中,子高地最为关键,工事最坚固,日军全力死守。
杨良平说,战士们都是踩着战友的尸体往上冲。
“我不能死,我要回家”
现在,夜色侵占了整个小山村,白色的日光灯引来了成群的蚊子。
但对杨良平来说,黑白更替已经不重要了——他患眼疾的眼睛几乎失明。
70年前,那场战争中,他的眼睛也被炮弹炸得近乎失明,一个老军医救了他。随后,这名老军医在一次日本的飞机轰炸偷袭中,被炮弹炸为两截。
1944年5月中旬,滇西进入漫长的雨季。喜马拉雅山脉的雨水,和无数高原上的支流汇集怒江,怒江就会像它的名字一样,显示出浊流汹涌,旋涡湍急的愤怒神情。
杨良平和100多名特务连战士,用50多杆“捷克”轻机枪,守护在怒江维通桥(音)的桥头。等候日军一次次从桥头展开的疯狂进攻。
两天前,因87师2个守桥团伤亡惨重,杨良平所在的88师的特务团被紧急调集桥头守备。从天黑打到天亮,再从天亮打到天黑,杨良平已记不得过了几个昼夜。所有士兵的任务就是严防死守桥头,不能让日本兵靠近半步。
久攻不下,日军用迫击炮对桥头轰炸,一颗炮弹落在距离杨良平5米外的地方,“轰”的一声爆炸了,几名战友被炸得飞出2米高,残碎的肢体散落在身边。
“我眼前是一片红,然后变黑,什么也看不到,感觉逐渐失去直觉。”杨良平说,自己想着不要死不要死,还要活着回家见母亲。
所幸,他并没有被炮弹击中,而是被强大的震响震晕。
一夜过后,天气骤变,似一夜入冬,气温降到了0度。
这年夏天,松山出现了怪异天气。
杨良平这样描述死去的两个士兵:“6月1日这一天,天气阴雨,高黎贡山上很冷。担架兵抬了两个兵来团部。摸他们的双手和头额两颊,都是冰冷的,他们双眼睁得大大的,还在不断转动。等卫生兵端了热汤去喂他们,已经喝不下去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杨良平说诡异的天气,似乎在惩罚那些残害生灵的坏人,据说日军因为难以抵御寒冷,冻死100多人。
在这个诡异的夏季,杨良平中枪了。
5米外日本兵对他连开三枪。“那天我带着10多个兄弟,去打探敌军阵地。”
是夜,为摸清敌军阵地的兵力和布防,已升任特务大队队长的杨良平和战士出发了。攀上悬崖,穿过日军守卫的阵地前沿,他们进入了日军的阵地。再从西山穿越荆棘丛,向东侧山包靠近,并在黑夜到来前,摸清了敌人方圆几公里的布防。
就在携带信息撤退时,被日军侦察连发现,遭到围攻。“子弹冲着后背就是一梭子。”几名战友中弹后掉进了脚下的滚滚怒江中,连个浪花都没有溅起来。杨良平被3发子弹击中左右双腿,一发子弹打在后脑勺的钢盔上,他顺势滚落到荆棘丛中。随后,被战友救起。
70年后,说到头上的伤疤,他总会摘下帽子,向倾诉者展示那颗子弹留下的记号——一块大伤疤。在美国一家战地医院,经过3天紧急抢救,他最终保住了性命。
那次,他和战友准确的情报让守护山头的日军全军覆灭。
1944年5月18日,中国远征军反攻滇西战役开始第8天,密支那战役转入地面争夺战。
7月7日,抗战爆发七周年的纪念日,身处前线的郑洞国、孙立人等向中国军队下达总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