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曾经诬告过他的李老恒,当张大帅衣锦还乡时,还不是生怕他翻起变天账,搞打击报复?左思右想,跑也不是,躲也不是,索性硬着头皮,带着老伴一起去张家请罪。史料上没有写两位老人是如何跪在地上作深刻检讨的,也没讲老张是不是赶紧将两位老人搀扶起来,只记载了这样一件事,他说:“我张作霖向来不记仇,你们虽然告过我,但并未把我怎么样,反倒使我发奋向上,才有了今天。”说着,拿出200元钱,要老两口好好回家过日子,不要害怕。
当时的200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他的二哥剿匪阵亡,慰问金也不过1000元!
张作霖被招安后,驻军新民府,尽管被封为虎威将军,门岗有哨,营棚有马,出门有兵,巡游有旗,那鲜艳的“张”字大旗高高飘扬,可他老觉得一个营还不够威猛,便私自扩编,人马一多,军饷哪里够哇!不够咋办?不能收保护费了,更不能打家劫舍,就只有打白条,向商会借,月月借,年年借,那白条自然是兑现的少、积压的多。
一天换防,军号已吹响,部队已出发。听到外面人欢马叫的,商会会长姜雨田急了,冲上大街,迎面就将骑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张作霖一拦,说什么不还钱就不让走人,光天化日之下,丝毫不顾及维护军民关系的大局,引来路人侧目和种种非议,后来,经过多方劝说和一再承诺,他才闷闷不乐地、万般无奈地松开了手,侧过身让一彪人马绝尘而去。
等到张作霖入主奉天,姜先生才知道,自己投资了一个极有潜力的长线股。那时,沈阳城里,由于东洋商人勾结不法分子抵制奉票,致使市面紊乱,兴业银行多次遭到挤兑。面对如此险恶的经济环境,张作霖以上马能杀贼、下马能治国的文韬武略,首先杀一儆百,枪决吃里扒外的银行行长,极大地震撼了那些投机倒把的奸商,然后,他又不计前嫌,用八台大轿,将驳过自己面子的姜先生从新民请到沈阳,要将兴业银行行长这一重要岗位交给他。
姜先生一听,又惊又喜,当年的投资终于没有白费呀,但自己一个小小的商会会长,干得好大城市的金融工作吗?万一辜负了张作霖的信任怎么办?张作霖看出了他内心的担忧,十分亲切地鼓励他大胆去干,对他说:“想当年,你老兄竟敢在大街上拦我的马,还怕当行长?!”
从此,小会长变成大行长,在新的岗位上做出新的贡献。
对仇人,尚且以德报怨,那么,对自己的恩人就可想而知了,凡滴水之恩,张作霖都必涌泉相报。
他在营口被追杀的时候,有位姓傅的义士,十分豪爽,借了他一头毛驴,让他远走高飞了。想起当时苦,不知多心酸,大冬天的,破棉鞋里没棉絮,就把包谷叶胡乱往里面塞,现在坐稳江山了,该知恩图报了,于是快马送信,请义士速来奉天。
那姓傅的一到门前,开口便喊:“张矬子!张矬子!”
张矬子,是以前别人见他身高不过1米58给起的绰号,而他却丝毫不介意,十分亲热地迎出门外,说:“我的老疙瘩啊!那头毛驴还不上了,老子还你一个奉天城公安局长,干不干?”
借毛驴,还局长,还是公安局长,哪有不干的!
三哥钟恩并不是他的亲哥,是他的结拜兄弟。盗亦有道,不能乱来。张作霖刚入伙时,当“把子”,负责看“票”,每当喽啰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绑来一群肉票,特别是绑来一群哭哭啼啼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他心里特别难受,特别看不惯,人心都是肉长的呀,这种勾当,非大丈夫所为,也不是长远之计,乃跳槽单干,自己拉起一帮人马,以保险队的旗号为大户人家保驾护航。
万事开头难,难在没地盘。弟兄们整日里为收保护费东奔西走,南征北战,说起来,呼啸山林也甚是快活,但这种流寇似的游击战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根据地呢?
恰在这时,钟恩出现了。钟恩,何许人也?一小掌柜,在新民县境姜家屯卖大米。这天,他出外办事,经过城门口,看见几个持枪的团丁喝令一支杂牌武装停下来:“站住!干什么的?”对方那领队的,倒也和气,上前作揖道:“在下张作霖,我的弟兄们累了一天,能否借个光,在此歇歇脚?”
“想得美!快滚!不知道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谷瘪子的地盘吗!”团丁们仗势欺人,横蛮地端起枪。那支疲惫的队伍,也不愿硬闯,把事情闹大,便主动调头,在夕阳的余晖中失望而归。
而在旁边看热闹的钟恩,一听“张作霖”的大名,眼睛顿时一亮,早就风闻这位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的绿林好汉,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见他个头不高志气高,眼睛不大目光亮,斜背一把鬼头刀,腰插一把盒子枪,满身的风尘,掩饰不住勃勃的英气,十分仰慕。于是,三国、水浒中那种好汉相遇、义结金兰的情景又在这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