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日本犹如陛下的父亲,嗯,关东军是日本的代表,嗯,关东军司令官也等于是陛下的父亲,嗯!父亲的意思是要听的!哈!”日本军队前线景况越坏,我在关东军和吉冈面前的辈分也越低,后来他竟是这样说的:“关东军是你的父亲,我是关东军的代表,我是拿你当做自己的子侄看待的!嗯!”
文章摘自《我的前半生》 作者:爱新觉罗·溥仪 出版:群众出版社
关东军好像一个强力高压电源,我好像一个精确灵敏的电动机,吉冈安直就是传导性能良好的电线。
这个高颧骨、小胡子、矮身材的日本鹿儿岛人,从一九三二年起来到我身边,一直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投降,和我一起被苏联俘虏时止,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十来年间,他由一名陆军中佐,步步高升到陆军中将。起先,他的身分只有关东军高参,从一九三四年起又增添了一个“满洲国帝室御用挂”的官衔,这个官职是日本的名称,据说意思好像是“内廷行走”,又像是“皇室秘书”,究竟应当译成什么合适,我始终也没有认真去查问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它的字面含义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说明吉冈的实际职能的。他的实际职能就是一根电线。不过,这职务一连干了十几年,也必须有他的本事。
有的书上说,吉冈是我在天津时的好友,后来他当了关东军参谋,正好这时关东军要选一名帝室与关东军之间的“联络人”以代替解职的侍从武官石丸志都磨,觉得他最为合适,因此当选。事实上,我在天津时有一段时间,经常听他给我讲时事,谈不上什么好友,他被派到我这里当“联络人”,也不是先当了关东军参谋才恰逢其时的。如果说他是溥杰的好友,倒有一半是真的。伪满成立之后,溥杰进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吉冈正好在这学校当战史教官。几乎每个星期日,吉冈必将溥杰请到他家做客,殷勤招待,培养了“友情”。不久,溥杰就听吉冈透露出关东军有请他到我这里任职的意思。那时他曾表示,如果他不作为关东军的高级参谋而来到满洲,他就不想干,因为忠岛比多吉(任“执政府”的咨议)和石丸志都磨都由于没在关东军里扎下根,所以全没站住脚。
后来,他果然以关东军高参的身分来到我这里充当“联络人”来了。他在未上任之前,先请溥杰到他家去做客,请溥杰写信把这消息告诉我,并且说希望我能预先为他预备好一间办公的屋子。我接到溥杰的信,因为早知道他对溥杰的殷勤照顾,“九·一八”事变前他叫溥杰透消息给我的事当然我更不会忘记,我觉得吉冈对我不坏,于是欣然照办,在他还没到长春之前,就给他把屋子预备好了。这件完全多余的举动,过了许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他这是有意给关东军看的。他在关东军眼里既有和我的不平凡的关系,在我的眼里以及其他“日满官吏”眼里又有关东军高参这张老虎皮,自然就左右逢源,得其所哉了。
吉冈很喜欢画几笔水墨画。有一次,他画了一幅墨竹,请郑孝胥题了一首诗,又请我题了几个字(什么字,早已忘了),然后带到日本,送给了裕仁的母亲——日本皇太后。不久,这幅画在日本报纸上刊登了出来,并称誉吉冈为“采笔军人”。吉冈的艺术声名是否就从这次出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指望这幅画带给他的,并不是什么“采笔军人”的称号,却是比这称号更有价值的,位于日“满”皇室之间的身价。我从日本访问回来,日本皇太后和我有了经常的往来,不断互相馈赠些小礼物,“联络人”就是这位吉冈。从那次他送了墨竹之后,东京与长春的往来就更加频繁了。
他大约每年都要往返东京几次,每次临走之前,总要叫我做点点心之类的食品,由他带去送给日本皇太后,回来时还带回日本皇太后的礼物,其中必不可少的是日本点心。那位老太太和我都闲着没事,我们又都有现成的做点心的师傅,彼此送来送去也都不费什么事。不过由于我的疑心病,吉冈每次带回来的点心,我总是叫别人先吃,我才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