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团长治军严明,恩威并济,对部属及士兵情同手足。部队成为孤军后,他益自淬励,处处以身作则,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受到全体官兵的爱戴和尊敬,然而也为敌人深恶痛绝。1941年4月24日黎明,正当我们开始早操的时候,谢团长巡视营房,最后进入伙房检查,发现有3个士兵藏在伙房没有出操,于是趋前询问原因。万万没料到,郝鼎诚等3个坏蛋,已被敌人收买,不待谢团长近前,3人同时跃起,用俗称小攮子的小刀向谢团长胸、腹部刺去,谢团长的肠子顿时流出来,血流满地,旋不幸殉难,时年仅36岁。
谢团长殉难的噩耗传出去后,上海市民前来吊唁者纷至沓来,营房内外,被挤得水泄不通。经各界共同协商,开展有组织有秩序的悼念活动,以区域、单位为序,一队接一队,进行了3天3夜的向遗体告别。这种悲壮场面,诚系向国内外庄严昭告:一个为国家、民族作出了贡献的人,将永远受到人民的尊敬。
谢团长牺牲后,我们全体官兵公意,推举第一营副兼机炮连连长雷雄为代理团长。
三、“盖世英雄”成了“囚犯”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英、美对日宣战,日军占领了上海和英法公共租界后,立即派了一连人看守我们;还很快派来一名高级军官,集合我们训话,引诱我们投降,说要将我们编入“和平”军上海警卫团。由于我们没有答复,又派出汉奸翻译专事劝降职责。此后一段时间他们每隔一两天,就派一名将级军官来向我们训话,但我们始终不为所动。于是,日军变换方式,企图对我们实行各个击破,他们印制了所谓调查表,发给每个人一份填写,表的内容有7项,什么为什么要当兵,对移驻重庆国民政府看法,对南京汪伪政权的看法、认识,对中日战争看法,现在情况怎样,将来有何打算等等。我们经过集体讨论,作出了同样的回答,但仍是一人填写一张,分散交上去。当汉奸翻译收集表格时,看到都是同样内容,只有唉声叹气,怒悻悻而去。
敌人诱降不成,便将我们押解到上海附近的宝山县月浦机场,住在一个空出来的军营里,警戒森严,还在四周拉上电网,我们在这里成了名符其实的囚犯。
四、“孤军”岂减当年志
日本侵略军对我们施行强迫劳动,挖沪杭铁路宝山——上海段两旁的护路沟,规定挖3米宽3米深,一个连一日挖3条铁轨长(当时我们是3个连,每个连110人)的任务。为了表现中华民族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精神,显示我们“孤军”的力量,我们自始至终鼓劲挖沟,从不示弱乞怜。每天总是提前两个小时完成任务。几天以后,敌人要增加我们的任务,要求一个连一天挖四条铁轨长,遭到我们的严正拒绝。
挖沟挖到上海市郊时,有些认识我们的人发现了我们。他们不胜惊喜,其中有几个和我们相识的女大学生,她们乔装打扮,接连三四天往来工地活动。我们在大路上丢下小纸团,请他们与附近游击队联系,帮助我们逃脱,但不幸被监视的敌兵发现了。第二天晚上,敌人用火车把我们集体押解到南京老虎桥第一监狱。
在南京,我们蹲了8个月的牢。开始,敌人严格禁闭,不让我们到监外劳动。两个月后,才渐渐弛禁,但每天只抽少数人去监外从事劳作。经过几个月的“考验”,没有发生什么事故,于是,日军将我们拆散,分三批调出服劳役。
五、从敌人眼皮下逃到游击区
1942年冬,我们这一批共87人(军官有雷雄代团长,陈日升、杨德欤和我),被分配往安徽芜湖裕溪口装卸煤炭,由车上卸下再装上船。为便于管理,敌人又将我们87人分成3个组,利用官管兵的办法,指定我和陈日升、杨德欤各为组长,并配发袖章以示区别。我们从称煤的司称口中打听到,裕溪口对面山上就是游击区,于是就暗中组织以3人为单位的行动小组。行动小组的任务是商定各自瞅准一个目标,或打死,或抢夺其枪枝。并约定在大逃脱行动之前,我们3个组长要适时把袖章脱掉,以为信号,一听哨音叫,统一行动。
一天,司称员向我们示意,对面山上有新四军活动。我们于是决定趁机于当天行动。我们三个组长分别脱下袖章,示意各行动小组先有准备。下午收工时,在走向集中营方向叉路转弯处,突然一声哨音,走在前面的几个行动组当即行动,从后面夺取了走在前面敌人的一挺机枪和一支步枪,其余的行动组要夺取走在道路两旁敌兵的武器,因有段距离,旋被敌兵发现,大家知事不谐,便都向路坡滚下去,往山里方向逃奔。敌人随即调动大批人马追捕,他们在铁路上用巡道车,公路上用汽车追赶扫射,并派步兵跟踪追击。我们逃到游击区时,87人只剩下29人了,其余的多数在脱逃途中遇难,也有少数逃散的,不知下落。
我们逃到游击区后,受到了新四军的欢迎,他们向我们宣传抗日形势,安排最好的住房给伤员养伤,用最好的食品慰劳我们。后来,我们辗转到了宣城,再经河南去重庆。
六、历史竟是这样无情
我们一行人,在雷代团长带领下来到重庆,向国民政府呈述“八百壮士”后来的悲惨遭遇,希望政府能支持我们重上前线,重振当年抗日雄风。谁知呈词递上去,成了“泥牛入海无消息”,当局对此竟不予理睬,甚至连个像样的接待也没有,只做了简单的登记,敷衍了事。雷代团长没法,只好解散让各自归家。我于1944年春节前离重庆,在四川万县过春节,路上走了四个月,把随带的衣物卖光吃光,才回到攸县老家,不到一个月,家乡也沦陷了,又过了一年多的颠沛流离生活,直到抗战胜利后,才结婚成家,过着安贫守命、默默无闻的生活。
早些年有消息说,“孤军营”中有36名官兵由二排长薛荣鑫(四川人)带领,被押解到海天万里的西太平洋的一个神秘岛屿上,过着非人的苦役生活,他们的遭遇比我们更惨。但“孤军营”还有众多兄弟音讯渺无,历史竟是这样无情,留给我们一个不解的谜。想起当年“八百壮土”威震敌胆的英雄气概,对照后来被冷落的悲惨遭遇,谁都会情不自禁地要掉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