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在这种信念支配下,他与溥仪不免多少有些离心离德。当着溥仪的面,他虽然不敢与日本人过分亲密,但背着溥仪无时无刻不在与日本人笼络感情。只要与日本战俘见了面,他若瞅瞅四周无人,便立即恭敬地行一个日本礼,用日语低声地问候:“阁下可好?”
在无人处,他时常与日本各层的人物“谈心”,交换情况。
一时,风传又一批日本战俘将被遣送回国,溥杰几经犹豫,找到了一个最熟悉的日本战俘。
一见面,他便一躬鞠到地,小声而又诚恳地央求不已:“阁下,听说你们有可能回国,我发自内心地请求你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日本人瞪大了双眼,疑惑不解地望着溥杰。
“阁下知道,我的妻子是日本皇族……”
“当然知道,当然知道。”作为日本人,无人不晓嵯峨家族在日本的影响和地位。
“再说,我的女儿也在日本国内,如果你们回到日本一定捎信给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无论有何机会,只要能够逃离苏联,就一定去日本与她们团聚。”
“咳噫,咳噫……”那个日本战俘仿佛为他的真挚感情所动,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承诺:“我一定想方设法把这个口信带给你家人,请你放心!”
惟恐口信捎不到,溥杰又设法找了几个日本人用同样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请转告我的妻子,一旦我获得释放,会马上想办法回到日本去。一定让她等着我啊……”
他不傻,表面上他不显得太过分。但在背地里,溥杰绞尽脑汁与那些日本人,尤其是那些有可能获释的日本战犯拉拢关系。甚至他对日本前关东军司令官山田乙三以及那些赫赫有名的战犯,见面都亲热地打招呼,毕恭毕敬地向他们哈腰致礼,称他们“阁下”如何如何。
乃至对日本的中下层军官,他也称得上彬彬有礼。所有这些,无非一个目的,千方百计打通回日本的一切渠道。
这,成了他昼思夜想之事。
“悠悠万事,惟此唯大……”
他变了,变得有些疑神疑鬼。
突然有一天,他亲眼见三妹夫润麒、五妹夫老万以及毓萳、毓蝟调到了别处,以为这是根据他们不同的罪行而定的,如果把他们释放了,那么在苏联人的心目中,自己岂不成了罪恶深重的吗……
为此,他开始胡思乱想,吃睡不香。直到他确切地知道他们是被送往另一个地方去从事体力劳动,才放下心。他被苏联人带到了x光透视机前。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与其他几个伪满人员一起被送去的,结果,被诊断为肺病,一起被送往了伯力市第二收容所。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并没有任何确切证据说明他们患了肺病。据溥杰后来估计,这当时只是苏联人的一种“策略”。溥仪因无法参加体力劳动,便成了“光杆司令”,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拘留所。
到了第二收容所,他才发觉那里聚集了中国各路的“残渣余孽”,可称“三教九流”一应俱全。与原来相比,这群人层次显得非常之低——绝大部分是军阀混战时期,在各地招摇撞骗的“混混儿”。
对于“皇弟”的到来,那些人起初为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