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吧100多平方米,一年租金15万元。十几个员工的工资加在一起每月得两万多,还有装修费用和水电等成本。一年下来根本赚不了什么钱。”
“那时候客户比较稳定,流水也很平均,多数客户都是回头客,对他们来说,在爱 尔兰酒吧度周末,边喝黑啤边跟朋友聊天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它失去了原有的星光魅力,就会失去市场。”
三里屯酒吧的味道,从工体北路的拐点开始。因为在这里不时就有 20来岁、眼睛放光的孩子凑上来问:“先生,去酒吧玩吗?我们小姐好漂亮的!”如果用印象派的笔法勾勒三里屯的长幅,这种颓废的色调将占据很大面积。三里屯酒吧街逐渐没落,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在兴废间游走
“我的酒吧100多平方米,一年租金15万元。十几个员工的工资加在一起每月得两万多。还有装修费用和水电等成本,一年下来根本赚不了什么钱。现在来三里屯泡吧的客人越来越少。别人都在拉客,我们不这样也生存不下去。”一个酒吧老板这样算账。
现在三里屯南街路西的酒吧早拆迁完毕,取而代之的是“新三里屯”的施工现场,与路东保留的酒吧隔街相望,大幅的广告牌在向人们忽悠着它的未来。新的三里屯将被时尚文化大厦和中心广场分成南北两部分。时尚休闲消费中心、时尚大道、低密度住宅、酒店式公寓以及新的酒吧将在这里崛起,据说还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现在去谈论酒吧街的拆与留,似乎已经意义不大,因为答案早已尘埃落定。但现实的三里屯却在逐渐剥离由来已久的酒吧文化,这种精神实在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十年间,三里屯靠自由发展、日积月累形成的原生态商业文化,正在被庸俗的格调和揽客的手段越拉越远。四处弥漫的萎靡之气成为三里屯的硬伤,这势必会加快它的死亡。眼看夏日临近,酒吧街的黄金季节也要到来,在塔吊长臂与混凝土罐的另一侧,这个被称作“堆满欲望的垃圾场”的地方又将经受严峻的考验,是继续坠落还是劫后重生?这样的考问对于三里屯而言有着关乎存亡的意义。
正在流失的人群
曾经三里屯是一种习惯。
“那时候客户比较稳定,流水也很平均,多数客户都是回头客,对他们来说,在爱尔兰酒吧度周末,边喝黑啤边跟朋友聊天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在爱尔兰酒吧老板阮女士心中,昨日盛况已成为难以重现的记忆。
酒吧老板李彦原来的店面去年拆迁了,他在渔阳饭店附近重新开了一个与原来风格相似的酒吧。但由于知名度不高,后来又回到三里屯北街,继续开一个40多平方米的小店面。他说,拆迁之前的店一个月流水五六万元,利润基本能达到两三万元。“以前大家泡吧就知道三里屯一条街,现在北京的酒吧街那么多,风格也大同小异,客户都分流了,生意自然比较难做。”
在北京,其实很多地方的酒吧从建筑风格、设计规划上都要比三里屯好,但最繁华、最热闹的还是三里屯。这里已经形成了“酒吧街”的品牌,知名度高,很多泡吧的人习惯性地在这里消费。国内一个著名网站的CEO曾在文中提到,夜深了,若还无意睡下,我就给同是夜猫子的朋友打个电话,“走,三里屯!”
让消费成为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美国人让可乐成为了习惯,于是两个可乐公司赚的盆满钵溢。三里屯成为人们泡吧的习惯性选择,得益于它所汇集的精神气质。齐秦、谢霆锋、王菲、那英、姜文、冯小刚、徐静蕾、李亚鹏、赵薇、陆毅、朴树,一连串的名字在这条街上若隐若现,不断聚集着这里的人气。好的音乐、美的酒水、独特的风格都是三里屯让人流连的亮点。
但不知是拆迁破了地气,还是竞争动了肝火,酒吧街的精气神聚得慢,但散得快。当亮点变成污点,情调变成滥调,曾经的人们或另投它处,或从此不再泡吧,反正背影散去就很难再寻回。
庸俗化的“酒吧文化”
“酒吧,是城市对深夜不归的一种宽容。”这句话很多去三里屯的人都会说。
阮女士曾经是三里屯南街最大酒吧合伙人之一,她在爱尔兰酒吧拆迁之后,选择了彻底告别三里屯,在亦庄重新开了一家“爱尔兰”酒吧。她说经营酒吧最重要的是人气,有了人气才有顾客。三里屯酒吧一条街曾经是一块风水宝地,聚集了相当的人气。但后来文化味越来越淡了,人气也逐渐散了。
酒吧文化是三里屯的魂。它原本形象地体现在没有重复格调的门店风格、追求独创的音乐氛围以及具有艺术气质的构思定位上。可这些在如今的三里屯越来越少了。一位远道来的吧客谈到:“我们从东往西,一一而过,看着风格,想挑选一下适合我们的地方,其中也看到了著名的兰桂坊,还有与深圳同名交友的月色酒吧。晃了两圈,最后还是选择知名的兰桂坊,没想到的是,这里远比深圳的来得差,更别与香港相比较。不知名的乐队和歌手在唱着不知名的曲子,晃动的舞步谈不上激情,更与幽雅和煽情无关。于是,感觉与想象的三里屯完全名不符实。这条街应该被重新规划和打造。这里从整体上来说确实形成了一种酒吧文化,但在北京要找到类似某一具体酒吧风格的酒吧,应该是很容易的。原本鲜明的酒吧文化特色丢了,我不喜欢现在酒吧里营造出的庸俗之气。”
魂已散,体焉存?没有了独特的文化气质,填充上大量复制的格调。三里屯面临文化贫瘠的现实窘境。
历史记忆
逝去的酒吧
明大:1995年,“明大”酒吧开业。它是三里屯酒吧南街第一批酒吧之一。而很多人说起明大,不能不说它的飞镖。明大是北京飞镖的发源地之一,也是三里屯元老级的酒吧,这里曾经多次举办北京市的飞镖联赛。明大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夜夜坐满的酒吧之一,它的另一个特点是这里的乐队,菲律宾乐手在这里一唱多年,和不少客人也混成了老友,形成了明大的风格。2005年1月,明大拆除。
乡谣:乡谣开业于1996年,每天都有歌手在酒吧里唱英文歌,演出质量颇高。一种曼彻斯特出产的啤酒令人印象深刻。2005年3月11日晚,“乡谣”举行了“告别三里屯”的仪式。包括罗大佑在内的众多熟客从各地赶来,参恿苏獬∽詈蟮木刍帷?月之后,“乡谣”酒吧关门停业从此退出三里屯南街。它是最后一批退出者之一。
爱尔兰:1998年,爱尔兰酒吧开业,这里曾是三里屯南街最大的酒吧。旧旧的桌椅,大大的吧台,演出的时候可以到桌子上或者吧台上跳舞,一度是年轻导演们聚会的固定场所。2004年10月,爱尔兰拆除。
九霄:相比前几个酒吧,九霄算是三里屯的“新生代”了。风格上与前几个也有所区别。2003年夏天开业的九霄是北京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跳舞俱乐部,因为音乐和DJ在这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主持策划的是北京著名DJ张有待。在北京喜欢电子舞曲的朋友大都知道这里。但存在时间并不长,2005年拆除。
幸福花园:1999年岁末开业,一度成为北京知名画家、作家的据点,2003年12月,唱片业的腕级人物许晓峰、宋柯加盟成为股东,幸福花园遂成为音乐人重镇。2005年9月,幸福花园接到拆迁通知,许多在此有故事的人纷纷前来怀旧。李宗盛也赶来了,人们问他你在幸福花园有幸福吗?李宗盛说:有,认识幸福花园就是一种幸福。
这样的告别还在三里屯不断地上演着,哪一天,当告别不再上演,酒吧街就真正告别了。
历史痕迹
回望三里屯
上个世纪80年代初,工体北门附近,北京出现了第一家酒吧,名叫“捷捷”。当时的“捷捷”大概只有25平方米,屋顶和椅子是一色黑。酒吧里卖的洋酒12元一杯,放音乐用的是手提录音机,放的全是外国歌曲。装修也很简单,用三合板隔成一个个包间。那时候泡酒吧的几乎都是外国参赞和驻华大使,很少有中国人进去。这是北京酒吧的雏形。
1995年前,现在三里屯酒吧一条街所在的东大桥斜街,还以经营工艺品、服装和汽车配件为主,顾客主要是使馆区的外籍人士。1995年4月,三里屯北街出现了名为“云胜酒屋”的酒吧,最初不过摆放几张桌子,搞一个吧台,供人们闲暇时喝咖啡、呷酒、品尝西式糕点。
紧接着是南街的“咖啡咖啡”,总共100多平方米、七八张桌子。虽然规模不大,但“咖啡咖啡”是南街也是整个三里屯地区的第一家正规的酒吧。为了“正宗”,咖啡机是居岚从香港背回来的。咖啡豆是阿罗科——三个外国人在北京加工专供大酒店的炒货。音乐是酒吧老板——欧洲留学归国的居岚女士从国外带回的盘,都是些爵士、布鲁斯音乐。“咖啡咖啡”的酒保是从马克西姆餐厅挖来的,连酒单都是欧洲风格的。据说“咖啡咖啡”开业3个星期生意就非常火爆了。
在“咖啡咖啡”之后,明大、隐蔽的树、乡谣等几家酒吧相继崛起,北京最早的酒吧街在三里屯逐渐成型。到1998年,三里屯酒吧街的经营达到了高峰。酒吧Garry and Art的老板李彦回忆,1997年前后是三里屯酒吧的欢乐时光,人挤人、夜夜爆满,甚至出现门口等座的场景,客人是清一色的老外,大都来自大使馆和跨国公司,啤酒一杯平均40元人民币,最高甚至卖到100元。
渐渐地酒吧成为北京雅皮士的主要消费场所。2000年前后,三里屯作为酒吧聚集地,激烈的竞争激励了各家酒吧不断改进,寻找自己的风格,相继出现了乐队、鲜咖啡、各种进口啤酒与红酒。窦唯、崔健、何勇、臧天朔、斯琴格日乐、朴树、杨坤都曾是这里的常客,并在三里屯酒吧把他们的歌唱向全国。从那时起,三里屯成了北京时尚的代名词。
2002年后,坊间传出了三里屯酒吧街要动迁的消息,很多酒吧经历了易主风潮。2004年6月,北京市朝阳区国土房屋管理局将一份《北京城市房屋拆迁公告》贴到三里屯南街。公告中称,拆迁范围是“东至三里屯东区1号楼,南至三里屯西区2号楼,西至南三里屯西区3号楼,北至工体路”。悬疑多年的三里屯南街拆迁问题终于有了结果,一批汇集了很多情感和故事的酒吧被拆除。经历多年变奏后,在激烈竞争和多元选择的催逼之下,一些坚守的酒吧迫于生存压力也逐渐变味,在对三里屯酒吧街的总体印象上,庸俗格调、站街揽客泛滥受到人们的更多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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