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天前,这里也是雷鸣电闪,那“雷公”、“电母”是这里的主人。而今,这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那电闪雷鸣却一声声要把人们震得灵魂出窍:“把矛头直接指向毛主席和党中央!”“胆敢把矛头指向毛主席和党中央!”“胆敢!”“胆敢!”“你们胆敢!”……
有人回忆说:有人当时就瘫那儿了。
皮定钧铁青着脸,呼呼喘气,一声不吭。
有人说:老石呀,你赶快写个检查稿,我们不尽快检查,人家就不让我们检查了!
这边写检查,那边通知两级军区和省委、省革委会的领导同志,立即到西湖礼堂开会。稿子写好了,人也到齐了,还未念完,一个造反派出身的省委书记吼起来:你们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还有什么资格讲话?!
西湖礼堂的会还未完,大字报已经铺天盖地上街了,宣传车也扯着嗓子大街小巷地叫。两级军区领导,除了反倪、周的几个人成了“正确路线的代表”外,都成了“胆敢把矛头指向毛主席和党中央”的“一小撮”。
几天后的夜里,王洪文代表中央给福州打来电话:9号文件是对着韩先楚的,不是对着你们的,你们要集中揭发韩先楚,把韩先楚的盖子揭开。
一些人顿觉拨开迷雾见晴天,一块石头落了地,立即披挂上阵,万炮齐轰韩先楚。
正在风尘仆仆地看地形的韩先楚,到临潼时病了,发烧。从气候湿润、满眼绿色的福州,来到这黄土漠漠、干冷干冷的西北,一下子还真有点不大适应。随行的同志们劝他回兰州看看,他说有医生跟着,有好药吃着,已经是天堂了,一个感冒算个什么?
到宁夏居延海时,夫人刘芷打来电话,说有要事,让他立即回去。他听出语声有些异样,问是怎么回事。刘芷把9号文件的内容大概讲了一下。
他这位在福州干了16年的老司令,成了兰州军区的新司令,欢迎他时的那种规模、热情,着实让他感动。有人还张开双臂跟他行了个外国礼。他在陕甘宁青战斗、学习、工作、生活了10年,论时间,仅次于在家乡和福州的日子。更重要的是,那是战争年代,是他人生中最难忘怀的岁月。所以,一到兰州,他就有种回家的感觉。
可当他这次一身风尘返回兰州时,一切都变脸了。
一盒“中华”吸没了,600多字的9号文件不知看了多少遍,就在房间里转起来。
“文革”初期见到“打倒韩先楚”时,他气不打一处来,立即给林彪、徐向前打电话,凭什么打倒我?后来见得多了,就见怪不怪习惯了。中央召集福建两大派组织在北京办学习班,准备实现大联合,成立革委会,造反派见到他就说:“管你先楚,还是后楚,打倒再说!”他听着,只是笑笑。运动期间,群众组织,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那是人家的权力。可这次不同了,这次是从中央下来的红头文件,是上边的意思,这是一打一个倒的。
三、福州地区批林整风运动长期深入不下去,在批林批孔运动刚刚起来又开什么纠正错误大会,把群众镇压下去,这同有些领导人长期捂盖子是分不开的。你们应该严肃认真地对待自己的错误,在批林批孔斗争中把福州地区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盖子彻底揭开。
这两个“长期”和“有些领导人”,不分明就是没点名的点名吗?皮定钧任兰州司令还不到4年,这兰州与福州对调,不就是调的他韩先楚吗?有的大区也是人刚走,那边大字报就铺天盖地了,中央却不表态,唯独给福州来个9号文件,这不就是冲着他来的吗?不把人调走,那“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盖子”,还能“彻底揭开”吗?
福州的情况一无所知,真想知道,又真不敢“拖人下水”。1958年炮击金门时,他患急性黄胆肝炎,医生把他隔离起来,除了医护人员不准与任何人接触。如今他是“政治肝炎”了,和谁接触、联系,那可就是害了人家。
也不用问谁了,那大字报从办公楼贴到家门口了,看看那大字报就知道福州那边进展到哪一步了。“炮轰”、“打倒”、“砸烂狗头”、“罪该万死”之类大标语不看,就看自己的“罪行”,差不多赶上《刘少奇反毛泽东思想100例》了。不过最多的,也是最重要的,还是说他是“林彪死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