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俘管干部,最初经历的几件事情,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件事是,在俘管队里,一些美、英俘虏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疑虑和抵触情绪。“什么是宽待政策?我们不懂,也不相信。你们骗人!”有的美军俘虏直截了当地说。经了解,他们在被俘之前,美国军方一直向他们进行欺骗宣传,说什么“被志愿军俘虏了要‘受虐待’,‘要砍头’。”因而他们被俘之初非常害怕。我们用大量事实说明,情况完全不是那样的。在志愿军战俘营里,生命安全有保证,人格得到尊重,个人财物可以保留,有伤有病能得到及时治疗。记得一个名叫丹兹勒(Danzler)的美军俘虏对我五团一中队干部叶成坝讲述了自己在第一次战役中被俘的经过。当时丹兹勒被围困在战壕里,志愿军喊话要他出来,他没有出来,而是对着冲进战壕的志愿军打出一梭子弹。子弹从志愿军战士头顶飞过。子弹打光了,他只好举起手来,认为必死无疑。哪知那位志愿军人员却过来与他握手。他就这样当了俘虏。丹兹勒对叶成坝说:“我的命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给的。”
第二件事是,在当时的美国,存在种族歧视现象。记得志愿军俘管四团三中队战俘以美国黑人居多。我们了解到黑人战俘有反战情绪,将这一情况向团领导作了汇报。于是团的领导决定:将各中队的所有黑人战俘都调集到一中队,集中管理,加强教育。殊不知这一举措引起了美国黑人俘虏的强烈不满,他们提出抗议说:志愿军搞种族隔离,是地道的种族歧视。一些美国白人俘虏则在一旁偷着乐,因为即使在美国军队里,也不将黑人和白人分开编队。事已至此,怎么办?我们统一思想后向战俘们作解释:中国人民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历来主张各民族和不同的种族一律平等,我们反对搞种族歧视。大家事后总结认为:这是俘管工作中的一个教训。将美国黑人俘虏同白人俘虏分开编队管理确实不妥,说明我们对美国的社会问题缺乏深入的了解和研究。
第三件事是,初始阶段,我们对美、英等军战俘的管理方面,曾经一度不看对象,不加区别,生搬硬套地采用解放战争时期对待国民党军队俘虏的做法,给战俘们上大课,讲社会发展史,进行阶级斗争教育,课后分组讨论。事实是,这种做法不仅得不到好的效果,反而招致战俘们的不满、抵触,甚至于公开反对。因为战俘们认为这是给他们“洗脑”,进行“赤化教育”。战俘中违规违纪事件不断发生。有一名俘虏向叶成坝反映:有人要搞“黑方块俱乐部”,拉他参加,宗旨是什么,说不清,已发展五六名成员。经领导批准,我们取缔了这个秘密组织。但是搞秘密活动的战俘没有受到处罚,因为他们没有造成破坏。许多俘管干部和工作人员看到这种情况,十分着急,思想上也比较混乱;也有许多干部和基层人员在想点子、出主意,给俘管团领导提改进俘管工作的建议。
正在这个时候,主管对敌宣传工作的军委总政治部宣传部黄远副部长,从北京来到碧潼,主持召开第一次敌军工作会议,向各级俘管领导传达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政务院周恩来总理的指示:对外俘的政治工作应确立以反对战争、争取和平为主题,不要上大课。着重办好图书馆、俱乐部、搞好生活。黄远副部长并在会上作报告,详细分析将近一年来朝鲜战场形势的变化和美、英等多国军队战俘的思想动态,回顾宽待俘虏政策的执行情况,提出了贯彻中央领导指示以改善俘虏管理工作、进一步瓦解敌军的一系列措施和方法。这是1951年6月中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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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联合国军”,以美国出兵最多,达1个集团军、3个军、8个师、2个团,共37.35万余人;英国出兵次之,派了2个旅;加拿大和土耳其各派了1个旅;澳大利亚、荷兰、法国、希腊、比利时等国各出了一个营;卢森堡出了由50人组成的步兵排;南非派了仅有4架飞机的空军中队;菲律宾、泰国、哥伦比亚、埃塞俄比亚等国都只象征性地出了一点人;南朝鲜李承晚集团出兵最多时达49.1万余人。美方总兵力共达90.48万人。
由志愿军收管的14国军队战俘共5000多人,主要是美军俘虏,达3000多人;次之为英军俘虏,将近1000人;土耳其俘虏240多人;菲律宾、法国、哥伦比亚、加拿大、澳大利亚等的俘虏,各有几十人、十几人不等;南非、希腊、比利时、荷兰等的俘虏,则只有几个人,或者一两个人;日本为二战的战败国,其宪法禁止它派兵出国,但在美军中抓住了3名日本籍的俘虏;在志愿军俘管2团有南朝鲜李承晚军俘虏700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