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是农民的儿子,他应该不相信在中国的黄土地上一年能够每亩产出“13万斤”粮食的神话。可是,这样的神话,竟然赫然出现在人民日报和广西日报的头版头条,许多人为之欢欣鼓舞,欢呼这史无前例的“特大丰收”。虚报粮食产量的结果就带来大征购,促使全国各级干部下乡对农民进行反“瞒产私分”。在广西邻近的贵州省,有一个叫帅好的省粮食厅干部撰文回忆道:在1959年4月上旬,国家粮食部召开会议,因为中央给各省下达的粮食征购任务太高,各省对粮食的购、销、调、存政策一片叫喊声。根据中央指令,贵州当年粮食征购任务为36亿斤,秋收过去五个月了,入库为26亿斤,其中还有5亿斤为虚报数字。
牛皮吹得太大,困难越大。硬着头皮说有中国当年有7500亿斤产量。4月下旬,中央直接给各省委和粮食厅党组发电报,责令:一,粮权高度统一集中;二,压缩本地销量,确保上调中央。
政治制度不良和战争是饥荒的主要原因,它对饥荒的责任远远超过经济落后和粮食歉收。但责任者往往把饥荒的责任推给了自然灾害。人民权益的丧失会恶化饥荒的后果,使得本来容易克服的困难变成灾难性的。
中国三年饥荒是因为取消了国际国内的粮食自由交易,又不允许饥民出门讨饭,最后只有饿死一条路。防止饥荒再次发生的不只是增加粮食生产,更重要的是让百姓有交换的自由,有流动的自由。何况没有自由粮食也增不了产。所以说:自由是抵抗灾害的最有力的武器。
有人说,是大跃进、人民公社带来了大饥荒。对于这一点,我是有深切体会的。在人民公社的体系下,社会救济系统消失,人们连在哪里吃饭的自由都没有,不仅不能有“自留地”甚至连锅碗瓢勺都不许拥有时,后果肯定是灾难性的。如果农民能保有一小块“自留地”,如果拥有最低限度的“人权”——任何人无权任意到农民家里搜尽最后一粒米、拿净锅碗瓢勺——怎么也不会有以“千万”为单位的人饿毙。
历史好不容易走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分田单干”,是那个年代农村的缩影。还是这片黄土地,在“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指导下,我的乡亲们,对脚下的这片黄土地付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干活总有使不完的劲,种庄稼总有挖掘不尽的潜力。他们深知“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的道理,他们总能根据季节变化应时干活,四季交替,从不懈怠,尽量避免“大集体”时期的“人哄地皮,地哄肚皮”的覆辙。
建国六十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黄土地的面貌发生了太大变化。作为“三农”的载体,黄土地承载了太多的使命,她对整个国家是不可动摇的根基。目前,落后的黄土地是整个社会无法绕过、不得不面对的。国家在制定、落实政策时,不能满足于纸面上漂亮的数字,更不能因部分人对“有树有园有几亩田”的短视向往,而“屏蔽”掉对黄土地的人本关怀,既要身临其境感受空气的新鲜、民风的淳朴,更要对单调的生活、长久的牵挂、脆弱的保障感同身受。同是共和国的土地,与城里的那片土地相比,黄土地的内心深处是否隐隐作痛,是否在无声地呼唤“给我更多的关注”?
六十年,弹指一挥,黄土地上“换了人间”。但是,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