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耕读世家,18岁参加抗日宣传
民国时期,台儿庄行政区划隶属于山东峄县。这里是徐州的战略门户。我的先祖清朝初年迁徙到台儿庄,历经几代经营,成为台儿庄的望族。
我的祖父是清代童生,设馆教书,可惜到了后来家道中落。更不幸的是父亲和祖父居然同时因病去世,一口棺材停在西屋,一口棺材停在南屋。全靠母亲一个人操持生活。她给人当过乳母,还帮人缝缝补补,累得两个手指都伸不直了。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母亲是个有慈悲心肠的人,碰到要饭的到我家门口,她总是要撕下一块煎饼打发。母亲也出身耕读世家,她常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还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我十岁那年,哥哥在枣庄中兴煤矿公司谋得警卫的差事,我们把家迁到了峄县三清观,我这才开始上学。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引起全中国震动。我还记得老师们组织上街游行,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十四岁时,我初小毕业,升入峄县北街高小。当年国共两党纷争,连我们这个县城小学也波及到了。老师中有国民党员,也有地下共产党员。学校里,老师做时事报告,常对我们讲江西“剿共”的事,但是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听来总是无动于衷。
到小学六年级毕业,我已经读完了《四书》,并幸运地进入了峄县图书馆当练习生。每月补助六块现大洋,母亲很高兴,我则借着这个机会学习和自修,阅读了胡适、冯友兰、梁启超的著作。我就在那个时候接触到了自由民主思想。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当时南京有中央广播电台,图书馆为了宣传抗日,专门购买了一架晶体管收音机,每天晚上十一点,我收听电台记录新闻,第二天一早,再写成大字报,到县城四个城门和街道上张贴。那时我十分自豪地向人夸耀,我参加抗日宣传了。
跪别60岁老母亲流亡抗日
1938年3月,日本人攻占了峄县县城。受到《大刀进行曲》、《九一八》这些抗战歌曲的鼓动,青年人都待不住,一心想杀敌报国,我也不例外。
1938年5月,我跪别了60多岁的老母亲,孤身一人从峄县出发,一口气走到了徐州附近,恰好赶上了国军主力沿平汉路撤退。逃难的大潮也随之汹涌,老百姓白天黑夜都跟着部队走,每天要走七八十里路,疲乏极了还得走。那时我总感觉到渴,到一个村庄就赶紧找水井喝水,其实是因为流汗消耗太大,怎么喝水也不解渴。
我从山东走到江苏,在宿县越过津浦铁路到达了皖北,又从安徽走到河南,徒步一个多礼拜,母亲给我做的那双鞋都穿洞了。一路看见地里冬小麦黄得都发干了,但是没人敢停下来收割。
走到河南潢川以后,我报考了战干团,即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这里收容流亡学生和华侨青年。那时全民抗日气氛高涨,蒋介石作为全国抗战领袖,确定了长期抗战的方针,急需建设青年后备力量。战干团于1938年1月在武昌成立,蒋介石亲任团长。本来只招收初中以上文化程度,但由于战时人才紧缺,实际录用时降低了标准。我虽然只是小学毕业,但是凭借勤奋自修,发榜时居然名列前茅。
1938年8月,武汉会战开始,国民政府开始把重要的物资、工厂都往后方转移。战干团也奉命西迁,跋涉约30个县市后,最终驻扎四川綦江。因为前线干部折损严重,我们这些来自沦陷区的青年正式训练不足一年,便于1939年秋天毕业。恰逢第一次长沙会战爆发,大批同学直接分配到长沙,遂有同学壮烈殉国。我留校当了区队长。
战干团不幸成为了国共党争的牺牲品。进校之初,正值国共合作高潮,教育长桂永清还经常邀请共产党人来校,我也听过周恩来、叶剑英的讲话。但在1939年冬天至1940年春天,战干团秘密“清党”,审讯拷打过一些有共产党嫌疑的学生,甚至有人遇害。我那时还接待过一位重庆来的学生家属,陪她到团总部寻亲。该事件惊动了重庆,桂永清不得不出国“考察”以避风头。
战干团于1941年被裁撤,学员学籍一律按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生同等对待。我们被合并为中央军校二分校第16期学员,我也领到了具有标志意义的中央军校生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