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甜水井胡同属东城区东华门地区,是王府井大街路西从南往北数的第三条胡同,自东向西沟通王府井大街与晨光街,全长300多米,南侧通大纱帽胡同。明代,称“甜水井”,据说,因胡同西口原有一口甜水井而得名。清宣统时,称“大甜水井”,其南面有一条小巷称“小甜水井”,后“小甜水井”并入“大纱帽胡同”。1949年,称“大甜水井胡同”;1965年整顿地名时,将“颐寿里”、“沟沿胡同”、“梯子胡同”、“康家胡同”并入;“文化大革命”中一度改称“人民路三条”,后复称“大甜水井胡同”。
目前,大甜水井胡同正在改造建设之中,北侧是工地,南侧已基本建设完毕,惟东段尚有几个原有的院落;但胡同的肌理仍在,且更为宽阔壮观。大甜水井胡同21号在胡同中段北侧,与19号原为一体,是贝子溥伦的府第,人称“伦贝子府”。溥伦的父亲载治是隐志郡王奕纬(道光皇帝长子)的嗣子,载治的生父奕纪乃成哲亲王永瑆之孙。咸丰四年(1854年),载治袭贝勒,咸丰十年晋郡王,光绪六年(1880年)因伤寒病去世。
载治生有五子,惟四子溥伦、五子溥侗长大成人。载治死后,溥伦袭贝子,溥侗封镇国将军,时在光绪七年,溥伦12岁,溥侗6岁,兄弟二人奉旨在上书房读书。光绪三十三年,溥侗加辅国公衔;溥伦则成为朝廷要员,先后任过崇文门监督、资政院总裁、农工商部大臣。“伦贝子府”依例应该是载治生前的府第,东、西两路四进院落,府门三间。进入民国后,溥伦、溥侗兄弟析产,今大甜水井胡同21号的前半部分在溥侗名下,其余归溥伦所有。海淀的两处园子,一处为“集贤院”,是宣统年间朝廷赐给溥伦的私产,自然归溥伦所有;一处为“治贝子花园”,是其父载治的遗产,归溥侗所有,世人遂称“侗五园”。
分家之后,溥伦在府第的分界处砌了一堵墙。溥侗对来访的朋友说:“您看,我们老兄把我‘赶门在外’了”(‘赶门在外’是京剧《天雷报》中的一句台词)。不到两年的光景,溥伦因无力偿还债务,房产被法院查封。溥侗又说:“幸亏老兄把我‘赶门在外’,墙这边还是我的,没有封。”可是,没过多久溥侗就把房子卖掉了;后来,把海淀的“治贝子花园”也卖掉了。
如今,大甜水井胡同21号已被拆除,据说还要复建府门;位于北京大学校园内的“治贝子花园”还剩下一组修葺一新的四合院建筑和六株品种各异、姿态俱佳的古树。
溥侗(1875—1952),字厚斋,号西园,别号红豆馆主,满族,爱新觉罗氏,北京人。
溥侗精于古典文学和文物鉴赏,并通晓词章音律。1927年曾任“乐律研究所”所长,后被清华大学、女子文理学院等校聘为教授,讲授昆曲。1934年,赴南京任国民政府蒙藏委员会委员;1935年11月,当选为国民党第五届候补中央监察委员,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委员。
抗日战争期间,溥侗未随政府内迁,住在上海,曾在汪伪政权任过“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国民政府委员”、“文物保管委员会委员”,于大节有亏。
溥侗自幼在上书房按部就班地读经史,学作诗文,及至成年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清末民初之际,每逢春秋佳日,溥侗便会约上朋友到西山大觉寺小住,或赏春花烂漫,或看层林尽染。归途中在“治贝子花园”的老杏树下品茗,溥侗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使人顿入绝尘脱俗之境。
溥侗别号“红豆馆主”,是戏剧名家,不仅“文武昆乱不挡”,而且在戏曲音乐方面也是“六场通透”。《北京志•文化艺术卷》记载,民国十七年至二十七年(1928年—1938年),“很多京剧名演员在演出京剧的同时也演出昆曲剧目,如梅兰芳连演昆曲《思凡》、《金山寺》、《佳期•拷红》……杨小楼、程继先、陈德霖、红豆馆主、袁寒云等陆续演出了《麒麟阁》、《雅观楼》、《宁武关》、《折柳阳关》等剧,使昆曲在北京舞台上一时呈现兴盛景象”。
朱家溍先生在《记溥西园先生》一文中写道:“西园先生《单刀会》的关公,和王凤卿先生《战长沙》、《华容道》、《汉津口》的关公,代表着京派昆乱演关戏最高雅的路子。”钦佩之意荡漾在字里行间。朱家溍先生演戏自然体现着“红豆馆主”的风范。黄宗江先生是朱家溍的“粉丝”,戏称朱先生为“朱豆馆主”。
溥侗是民国时期的“四公子”之一,其他三位“公子”分别是袁世凯的次子袁克文,张镇芳之子张伯驹,张作霖之子张学良。这四位“公子”,或风流倜傥,或叱咤风云,知名度甚高,至今仍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绝非一无所长、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所能比。然而,随心所欲、信手挥霍则又是“公子”们的共性。
有一次,溥侗相上了言菊朋院子里的一棵树,认为姿态很有画意,想移植在自己的家中,便与言菊朋商量。言菊朋说:“我没打算卖树,您如果十分喜欢这棵树,我就送给您,可是您怎么搬走?要是移到您家种下去不活,那不是白饶吗?”为此,溥侗请来护国寺悦容花厂工匠,在言菊朋家对这棵树养护了五年,运走之时还拆了言菊朋家和自家的一段院墙,才移植成功。花费自然了得,而且为酬言菊朋让树之情,奉送一身黄靠。此后,言菊朋凡饰演黄忠必穿此靠。张大千旅美之时,曾费尽周折斥巨资将海边的一块巨石移在自己的庭院中造景,其创意有抄袭溥侗移树之嫌。
进入民国之后,溥侗没有了固定的收入,没钱的时候就靠当、卖度日。该当的当了,能卖的卖了,就只能借钱生活,好在凡是借给他钱的人也没指望他还,所以溥侗也没避债的苦恼。朱家溍先生说:“民国十六年,张作霖任大元帅时,政府设立一个‘乐律研究所’,任命溥侗为所长,每月薪俸四五百元(银圆)。生活刚有着落,他又自我锦上添花,仍旧老习惯:买古玩字画。还买了一部自用汽车。到民国十七年北伐成功,政府南迁,‘乐律研究所’撤销了,他又陷入穷困。”
抗日战争胜利后,朱家溍在上海曾见过溥侗一面,溥侗已经半身不遂了,坐在床上还乐呵呵地对朱家溍说:“‘北诈’尉迟敬德有句词:‘真病好害,假病难装’,我现在真下不了地,真病可不好害。”
“有钱能糟,没钱能挨”,虽不能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同日而语,然却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潇洒。“公子”与常人确有不同,常人最好也不要去学“公子”。因为,常人哪有万贯家财可散,不能一掷千金又怎能称为“公子”?!
老百姓居家过日子需要的是:常将有日当无日,莫待无时盼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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