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讲,独具特色的北京的地名变化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有理据的,即有新事物或事件作为命名或改名的依据。比如宗人府东西巷,民国年间改为孔德东西巷,是因为此处新设了孔德分校。再如被老舍称为“世界上最美丽的一条街”的文津街,原为明清皇城西安门内重要通道,1931年,国立北平图书馆将承德避暑山庄文津阁保存的《四库全书》收藏进馆,故大街改称文津街(《北京市地名志·西城区》)。另一类是无理据的,即因民俗、语言等原因而引起的地名的错误的变化(讹化),这种讹化后的地名我们很难再一眼看出其命名的根据与理由了。这两类地名的变化均与北京的山川地形、民族接触、移民现象、世俗文化、宗教观念、思想观念等有关。
与这两类地名变化相连的是地名的雅化现象。地名的雅化主要有两条途径:一是新地名取雅名。关于取雅名,张燕来在《北京地名的语言学考察》中,通过对比明代和现代地名用词特点认为:现代北京地名注重避俗趋雅,一些具有书面色彩的语词大量出现在地名里。比如,明代地名单音节儿尾词较多,如安儿胡同、观儿胡同、罗儿胡同等;地理专名亦直接与日常生活相关联,如沙锅刘胡同、馓子王胡同、苏萝卜胡同等。与此相反,现代地名儿尾词地名减少;地名使用雅词越来越多、俗词越来越少。
二是把俗名或无分雅俗名改为雅名。其具体方法有三:一是谐音改名。即由具象命名至抽象寓意。其中最主要的是把忌讳字、俗白字、日常俗用字、含有不敬义的字、无分雅俗之普通字改为典雅文秀的字眼。比如:把忌讳字的棺材胡同、臭水街、苦水井等,改为光彩胡同、秀水街、福绥境;把俗白字的(多是有关动物、人体部位的词)母猪胡同、猪市口、狗尾(音衣)巴胡同、羊尾胡同等,改为梅竹胡同、珠市口、高义伯胡同、杨威胡同;把日常俗用字的(主要是旧行业)驴市胡同、绳匠胡同、劈柴胡同、烧酒胡同、干鱼胡同等,改为礼士胡同、丞相胡同、辟才胡同、韶九胡同、甘雨胡同;把有不敬义字的哑巴胡同、张秃子胡同、罗锅巷、达子营、王寡妇斜街等,改为雅宝胡同、长图治胡同、锣鼓巷、达智营、王广福斜街;把无分雅俗的普通字的豆腐巷、佟府夹道、柏树胡同、小五集等,改为多福巷、同福夹道、百顺胡同、小武基等。因谐音而雅化的地名,著名的如中官村改为中关村。中关村,顾名思义,中枢关键之村。而中官村则表明此村与中官即太监有关系。此村原有大片坟地。关于此村名来历,一说,此村原名中官坟,因该地葬有不少太监,后聚民成村,因忌讳“坟”而改称村,后讹为“中关村”。另一说,清代某中官于此置田庄,故名中官村,后谐音今名(《北京市地名志》)。
二是避俗。因避俗而客观上起到了雅化的作用,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广义的雅化。如豹房胡同(皇宫养豹之所)改为报房胡同,“报房”一词不知何义,但因避免了“豹”字而显得雅化了。再如奶子府(明代为皇子选乳母处,乳母俗称奶子)曾一度改为乃兹府或廼兹府,“乃兹”不成文,但因避免了“奶子”而雅化了。朝阳区崔各庄有奶子房(营),其名不曾避俗改名,可能是因为此处元代为马奶产地,奶子是指马奶子。三是重命名。重新命名的雅化地名不是太多,如改靶儿胡同为文丞相胡同,噶噶胡同改为协作胡同等。
地名的雅化乃大势所趋,但这种现象也使原来地名中所包含的乡土文化气息受到丧失。上个世纪著名作家梁实秋、诗人朱湘等都曾对此表示过惋惜。朱湘在《胡同》一文中写道:“那富于暗示力的劈柴胡同,被改作辟才胡同了;那有传说背景的烂面胡同,被改作烂漫胡同了;那地方色彩浓厚的蝎子庙,被改作协资庙了。没有一个不是由新奇降为平庸,由优美流为劣下。”
与地名的雅化相反的是地名的俗化。这类现象虽不常见,但也值得注意。如王府井大街东之金鱼胡同,旧名金银胡同(余棨昌《故都变迁记略》)。由“金银”到“金鱼”不难看出其中的俗化趋向。再如,明代的宝府巷,清末讹为大豆腐巷。这是因音近(宝府、豆腐)而讹、由雅而俗化的典型例子。更有由雅而俗,再由俗而雅的例子。如洋溢胡同,明时称扬州胡同(雅名),清时音讹为羊肉胡同(俗名),民国时又音变雅化为洋溢胡同(雅名)。单看“洋溢”二字是无所谓雅俗的,但与其变化前之名“羊肉”比就显得典雅了。再如,苏州街,原名万寿街,苏州街是俗称。一街二名,一雅一俗,俗名行而雅名废。该路形成于清代,南起万寿寺,北至畅春园,为帝王后妃赴畅春园、圆明园御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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