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他好爸爸
1928年4月30日,父亲第二次动身去苏联,筹备中共“六大”。5月,作为中共“六大”代表的母亲带着我,与罗亦农的夫人李文宜也来到莫斯科。那个时候,我才6岁。现在正式的代表都已经去世了,我恐怕是唯一目睹六大开会情况的人了。
会议是在莫斯科郊区兹维尼果罗德镇附近的一座乡间别墅举行的。别墅有三层,秘书处的办公室在一层,二层有可容七八十人的客厅,六大的全体会议就在这里举行。二楼其它房间住大会代表,父亲和周恩来等都住在这里。
1928年底和1929年初春,父亲因病先后两次到疗养院疗养。父母的通信,时常提及我,他说:“独伊如此的和我亲热了,我心上极其欢喜,我欢喜她,想着她的有趣齐整的笑容,这是你制造出来的啊!之华,我每天总是梦着你或独伊。” 父亲还给我写信说,“你看好爸爸滑雪了”。
当时没有什么幼儿园,父母就把我送到了孤儿院。我不愿意呆在这里,老是哭。我喜欢吃牛奶渣,每隔一星期,父亲下班回来,总不忘买一些回来,带到孤儿院给我吃。后来,我转到儿童疗养院,无论男孩女孩一律要剃光头,我很不喜欢。父亲为了安慰我,给我写信。
独伊:
我的好独伊,你的头发都剪了,都剃了吗?哈哈,独伊成了小和尚了,好爸爸的头发长长了,却不是大和尚了。你会不会写俄文信呢?你要听先生的话,听妈妈的话,要和同学要好。我喜欢你,乖乖的小独伊、小和尚。
好爸爸
我叫他好爸爸,因为妈妈喜欢他,让我叫好爸爸,所以他签名都是好爸爸。再后来,我到了国际儿童院。我永远也忘不了一件事。那次,父母来看我,带我到儿童院旁边河里去撑木筏玩,父亲卷起裤管,小腿很细很瘦,站在木筏上,拿着长竿用力地撑着,我和母亲坐在木筏上。后来,父亲引吭高歌。接着,我和母亲也应和着唱,一家人其乐融融。
被博古留在苏区
1934年初,父亲被派往瑞金中央苏区,而母亲则留在上海继续工作。博古借口说母亲的工作没有人能代替。
母亲在《回忆秋白》中写下了分别的情景:“深夜11点,秋白离开寓所,我送他到门外。快到弄堂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走了几步,凝视着我缓缓地说:‘之华,我走了!’”当时父亲说,我们还会见面的,但是这一次可能等待见面的时间要长一点,所以他买了10个本子,说5本我拿着,5本留给你,因为在苏区不好写信了,你写信给我就写到这个本子上,我写在我的本子上,以后我们回来,可以交换着。
1934年秋,中央红军在仓促中决定进行战略转移,父亲奉命留守江西,任中央分局宣传部长。得知此消息后,毛泽东两次找到博古要求带父亲走,却遭到拒绝。根据张闻天的回忆,中级干部是由他决定谁留谁不留;高级干部是由最高“三人团”决定的。三人团是周恩来、李德、博古。
当时连毛泽东都差点被留下来。周恩来说,毛泽东,我们还是应该带走。他也给父亲说过话,秋白也应该带走。博古说,不带,留着。父亲当时心情很不愉快,他也希望走,但是还是服从组织决定。博古犯了两次错误,一次是不让母亲去苏区,一次是不让父亲参加长征。如果我母亲去了,对父亲的身体健康和工作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当然我也不恨他,这是历史造成的。
中央红军出发那天,父亲把自己的好马送给了长征队伍中最年长的徐特立,并让马夫跟着徐特立上路。1936年,父亲牺牲后,廖承志跟博古看到我父亲牺牲的报纸,博古感慨地说,如果他跟我们一块儿走,就不至于牺牲。廖承志感觉他说这话是因为自己很内疚。1981年在常州修瞿秋白纪念馆的时候,我把这个事说了出来,在场的很多人都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