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墓迁柩一杯黄土劫余灰
秋瑾墓建成不久,不想一下起了风波。原来御史常徽来杭州,巡游西湖时发现了秋墓,回京后立即呈上《奏请平秋墓片》:“秋瑾正法后,乃有吴芝瑛、徐自华为之收葬,几与岳武穆、于忠肃并峙。似此目无法纪,请饬浙抚将秋墓平毁,严拿吴、徐惩办。”清廷立即下旨,命浙江巡抚增韫严行查办。
消息见报,天下交哄,不亚于杀秋瑾时的舆论鼎沸。在北京手握大权的张之洞看到这般情况,也不愿拂逆舆情,致书增韫,教其10个字:“墓可平,碑可铲,人不必拿。”
老奸其滑的增韫刚到任不久,他鉴于张曾扬、贵福都因秋瑾一案不安其位的教训,行事十分谨慎,既想把这件事办得不激怒于浙人,又不能违背朝廷的旨意,要刀切豆腐两面光。他和几个师爷反复商量,终于拿出了一个办法。增韫悄悄派人找到时任黑龙扛提法使的秋瑾的堂叔秋桐豫,让其劝说躲在他家的秋誉章速回杭州,主动提出将秋坟迁葬。
秋誉章弄清了浙江巡抚的意图后,匆匆赶回杭州,上了一个禀文:“窃职员已嫁妹罩秋氏,自去岁犯案被逮正法,迄今已及年。其夫家籍隶湖南,生有子女各一,现俱幼龄。职父寿南,曾任湖南桂阳州,光绪二十七年在任病殁。职员扶榇归葬后,即赴汴游幕,仅有妇女及弱息在家。当时,职妹被刑,无人承领尸身,且此案起仓卒,及职员在外闻知确信,已经事过数旬。非不知本朝宽大,罚仅及身,惟以奔走谋食之躯,实不遑回籍料理。嗣后,阅报载,知有吴、徐两女士出为营葬,埋骨西湖。初以为情属善举,在职家窃有未安。再四思维,现拟迁至绍兴埋葬,俟其夫家来人及伊子女长成,如愿迁回,再行办理。惟刻下均不在杭,无从知照。倘临时或有旁观阻挠,以及误传失实,均不能不先事顾虑。为此禀陈下情,恳乞大公祖大人察核,恩准立案,并饬仁、钱两县,派差弹压。”
浙江巡抚增韫装模作样一番后,立即批准,云:“职员秋誉章,禀请领伊妹尸棺,迁葬由,批;‘据禀请,将职员胞妹王秋氏即秋瑾尸棺自行迁至绍兴埋葬。’自应准其承领,经饬该管县知照,此批。”
秋誉章有批文壮胆,就雇了几个夫役挖开秋坟,起出秋瑾灵柩,当日启程,将灵柩运回绍兴严家潭暂厝。
待秋瑾灵柩一迁走,浙江巡抚督同府县及差役地保人等,至西泠桥畔将秋墓全部毁平。平墓后,立即向朝廷奏报了平墓经过。
徐自华和吴芝瑛辛辛苦苦冒险犯难建起的秋墓,不足一年就这样被平毁了,所幸秋瑾灵柩却完好无损保存了下来。迫于舆论压力,清政府未敢整治吴芝瑛和徐自华。
平墓的次年,秋瑾丈夫31岁的王子芳突然病故。王家号称湘潭首富,免不了要大操办一场。王子芳的祖父王宝田世居湖南湘乡荷叶塘神冲老铺子,曾随曾国茎“打开南京发横财”,在镇压太平天国时发迹,除了在神冲置田几百亩外,还在湘潭、株洲、汉口等地开有钱庄和当铺。王宝田死后,王子芳的父亲王黼臣三兄弟分家,得到一份可观的财产,王黼臣经商得法,很快富甲一郡。王子芳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早年就读长沙岳麓书院,18岁那年由曾国藩的孙子曾重伯为媒,娶比他大4岁的秋瑾为妻。秋瑾成了王黼臣的第三房儿媳妇,公婆给她的见面礼就是湘潭城内的一家钱庄。王家有的是钱,王黼臣就托人给儿子们联系捐官。王子芳21岁进京,先后当上了工部主事和户部郎中。秋瑾随夫人京,由此得大开眼界。
办完王子芳的丧事,王氏家族就以年仅13岁的秋瑾之子王沅德的名义,派了两个佣人来到绍兴秋家,提出要把秋瑾的灵柩迎还湖南,与王子芳合葬。当时秋誉章刚刚病故于天津,秋家人也无话可说。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这年11月,秋瑾灵柩运到了湘潭昭山。不知何故,秋瑾之柩一直未葬,停厝在昭山附近十里处石坝子(今属株洲市)荒郊野外,只是在灵柩上结个茅亭,藉避风雨。
至此,秋女侠遇难还未满3年,其灵柩从蒿葬卧龙山算起,二迁严家潭,三迁杭州西湖,四迁回绍兴,运到湘潭昭山已历经五迁。
湘浙争灵满携缣素返西泠
辛亥光复后,同盟会会员徐自华召集秋社同人商量重营秋墓,上书浙江省议会,提议“迎还秋瑾遗骸,还葬西湖”。此提议得到省议会赞成,并划拨经费委托秋社直接办理此事。
浙江省议会议决:在原墓址建造风雨亭,亭西边重建秋墓,没收建在附近镇压太平天国时的湘军将领刘典的祠堂,祠产拨归秋社,改建为鉴湖女侠祠。秋社社员褚辅成已是浙江军政府的要员,主持浙江民政。他致电湖南都督谭延阊:“敝省议会议决恭迎鉴湖女侠秋瑾柩归葬西湖,并建专祠奉祠。即日派人到湘接洽,乞转湘潭十八总义源当秋侠之子王沅德为盼。”
几天后,湖南传来复电:“秋侠灵柩将留湘上,并由其子委托湫彦璜君赉遗像、衫裙还浙,于西泠故址建筑衣冠冢。”原来,浙江的提议遭到王氏家族的反对,只同意把秋瑾的衣衫、遗像还浙建衣冠冢。湖南籍一些同盟会员提出要把秋瑾葬在岳麓山,为湘水楚山增色。秋社派往湖南迎灵的秋瑾之妹秋理孤掌难鸣,一筹莫展。
自此,浙、湘两省电文交驰,争论不休,双方相持不下,一时陷入僵局。
秋瑾殉国5周年纪念日,浙江、湖南两省都举行了各有1000多人参加的隆重悼念活动。新闻媒体作了大量报道,湘、浙两省争灵,引起各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