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关于三峡的投资,有专家称在1800亿元左右……
卢跃刚:实际上1800亿元是静态投资,三峡有两个核心概念,动态投资和静态投资是二比一的关系,移民投资和工程投资是对半,整个投资是移民加大坝直接投资,但在这种大规模的区域经济概念的投资中,严格来讲工程投资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大规模经济和基础设施的重构,区域布置的重来,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从这种意义上讲,1800亿元是现在的说法,指直接投资,我觉得事实上是翻倍的,还不包括围绕这个区域的商业性的、基础设施的、移民的投入。
记者:沈国舫(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工程院三峡工程阶段性评估专家组组长)说三峡工程100年内没问题……
卢跃刚:但现在已经过了多少年了?是可以算账的,100年是个很短暂的时间,这个,是可以计算的。
将来,每年进入库区的泥沙应该是一亿立方米,200多亿的库容,三峡水库的寿命是可以计算的,事实上关于泥沙问题并没有解决,泥沙问题是水库的癌症。三门峡问题的实质就是泥沙问题。三峡也是一样的问题,每年聚集到三峡库区的泥沙,后来得到的数据是一亿立方米,这是在很静态的情况下,得出三峡水库的寿命是100年左右。
记者:但也有专家说黄河和长江的泥沙量不一样,黄河是长江的20倍,而且三峡上游还有金沙江等水库,会慢慢分流……
卢跃刚:这就是逐层拦沙么,但讲个实在话,泥沙的总量是不能减少的,整个长江上游的生态破坏是没有减少的。还有,著名水利专家黄万里说进入长江的不仅是泥沙,还有砾卵石,而且他认为主要的危害是砾卵石,这是他早年做岷江工作得出的。进入三峡的是有砾卵石,但是有多大规模,是怎么算的,我现在并不认为黄万里说得全对,但是我觉得这个工作现在没做够,他毕竟是按照早期的经验。泥沙问题肯定使得库是有寿命的,这点可以确定。
记者:有专家说,砾卵石进入库区流速变慢,只会堆积在三峡库尾,到一定程度可以通过人工采砂船处理……
卢跃刚:说得好,但问题不在于这里,整个重庆因为大规模的泥沙堆积和砾卵石,它的生态环境会发生变化的,最严重的就是环境问题。重庆为了治环境,花了大量的资金,而且经过验证早期对环境方面估计严重不足,这笔钱没算。重庆治污并没有计入三峡投资。
大坝问题,包括它的裂缝,我觉得问题不大,中国的大坝技术世界一流,比如葛洲坝能运行至今,足可证明中国大坝的技术肯定是一流的。
另外,三峡带来周边地址情况恶化,塌方等灾害多了,是不是会诱发地震,现在不好说,还要观察,但和葛洲坝一样,当地的地质是非常稳固的石英岩,也不在断裂带上,有比较好的坝基。
三峡大坝的功能也有变化,早期是河道利用和工业发电,后来才把防洪放在第一位,这个里面非专业人士不太懂。反建派认为三峡之上根本就没有大洪水,真正的长江中下游的洪水来自于三峡之下,这是两派的争论焦点。反建派觉得如果防洪的话也行,先在支流搞,先支后干,这是早期的问题。后来论证过程中,关于洪水的总量,主建派和反建派的算法是不一样的,这直接决定了是不是有理由建三峡。比如长江上游的嘉陵江、乌江、清江等,反建派认为,三峡以上的大支流的水不是长江中下游洪水的主要来源,这是反建派的一个重要观点。那建三峡就没有意义。1998年洪水就证明了这点,1998年上游来水也大,那次被主建派认为是建三峡的合理性之一,它是有减缓河水压力的作用,但是必要的作用,还是充要的作用?这是两个概念。
记者:那现在三峡大坝已经在了,我们该如何面对?
卢跃刚:三峡工程是一个遗产,是一定要继承的,坝肯定不能扒的。三峡的全局性遗产不是三门峡一个区域性的遗产可以相比的,它的经济效益肯定比三门峡大得多。
气候问题,我看了所有的报道,我觉得这方面工作做得还不够,原来论证过程中是有这个担忧的,一个大规模的工程而导致区域的气候发生变化是完全可能的,也有先例。但是这个担忧是不是这个烈度的,我觉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有力证据,比如洞庭湖、鄱阳湖的问题,三峡水不是洞庭湖的补给水。但是水是靠天降的,和气候有关,三峡是不是导致了这样大范围的气候的变化,以至造成这种强度的伤害,这个是很惊心动魄的,目前下这个结论还太早。
现在三峡是一个宣泄口,全国人民都可以讨论。
记者:有专家认为这是各地借三峡在争取国家资金支持,是各地进行的利益再分配……
卢跃刚:这对啊,因为这些问题都客观存在,比如重庆为了三峡是做了牺牲的,它当然要问国家拿钱解决问题了,移民问题是世界上最大的工程所付出的最大的代价,不说别的,现在重庆说维稳,移民问题是第一位的。三峡把整个重庆官场、移民难度等全都发生变化了,十几个城市被淹没要重新来过。核心是后三峡社会,旧貌变新颜了。这是社会问题,而不是工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