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上世纪60年代,有一次,埃德加·斯诺和毛泽东一起在天安门城楼检阅红卫兵,人山人海,飞舞的红旗汇成了火样的海洋,震耳欲聋的口号此起彼伏。斯诺对毛泽东说:
“我常常想,不知道那些呼口号最响,挥动旗子最起劲的人,是不是像有些人说的在打着红旗反红旗?”
毛泽东点了点头,他说:“这些人分三种,一种是真心实意的;第二种是随大流,因为别人喊‘万岁’,他们也跟着喊;第三种人是伪善的,你千万别受这一套的骗。”
“你对现在的这个现象怎么看?”斯诺问。
毛泽东似乎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人总是要死的,任何人都避免不了要见上帝,这是自然规律,谁能活一万岁?”
他停了一下,气愤地说:“我最反感的有两件事,一件是虐待‘走资派’——那些罢了官接受再教育的党员和其他人,过去我们抓了俘虏不打不骂,还发了路费让他们回家呢!现在因虐待他们已经拖延了党的重建和改造。”
毛泽东目光凝视着远方,似乎在回忆,似乎在反思:“第二件事就是说假话。有人一面说要文斗,不要武斗,而实际上却在桌子下面踢人家一脚,然后把脚收回来。当被踢得那个人问他:‘你为什么踢我啊?’他又说:‘我没有踢啊,你看,我的脚不是还在这里吗?’”
五
酷热的天气,无休止的蝉鸣,笼罩着整个东湖和武汉,关在宾馆里的毛泽东常因睡眠不好而烦躁不安。一天,他正半躺着看报,“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几行大字映入眼帘。他的眉毛微微地蹙在了一起,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边的卫士们说:“他们为什么封我‘四个官’?”在场的人们为之愕然,但没有人对答。沉默,长时间的沉默,空气像凝固一样。良久,毛泽东放下报纸,略带几分愠怒地说:
“什么永远健康,难道人生还有不死的吗?”在场的人一起把目光集中到毛泽东那张宽大、生动的脸膛上。室内静得出奇。他站起身,走近窗子,燃上一支香烟,把炯炯的目光对着在场的人,用平和的声调说:“你们不要宣传这些,要讲马克思主义万岁,讲马列主义万岁。不要宣传个人,否则将来要吃大亏的。他们把我吹得越高,将来气球穿泡了,就会跌得越惨,要粉身碎骨的……物质不灭嘛!”
六
毛泽东的生日是1893年12月26日,1944年4月30日这天,毛泽东在延安请客人吃饭。席间,续范亭先生问起毛泽东的年岁和生日,毛泽东如实地告诉了他。续老一想,去年正是毛泽东的五十整寿,延安各界怎么没有什么举动?甚感遗憾,便当场赋诗给毛泽东:
半百年华不知老,
先生诞日人不晓。
黄龙痛饮炮千鸣,
好与先生祝寿考。
毛泽东阅后诙谐地一笑了之。
20年以后,也就是1963年12月26日毛泽东70岁生日那天,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和警卫战士提出给毛泽东做一次寿,毛泽东知道后语重心长地说:
“大家都不做寿!这个封建旧习惯要改革。你知道,做一次寿,这个寿星就长一岁,其实就是少了一岁,不如让他偷偷地走过去,到了八九十岁时,自己还没发觉……这多好呀!”说完,毛泽东看看大家一脸遗憾的样子,笑了起来。
七
1972年2月12日凌晨,毛泽东由于肺心病在心律失常情况下严重缺氧,突然休克了。经医务人员紧张抢救,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平静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好像睡了一觉。”经过这次重病以后,毛泽东的健康状况再也没有得到恢复。他大多数时间躺在床上,随时需要吸氧。有一次他要睡又躺不下去,感到憋气。身边工作人员都着急得流泪了。他对工作人员说:“不要着急,我死不了。你们不就怕我死吗?我要是见了马克思,马克思会讲你不要这么早来,会叫我回去,你这个国家钢和粮食还很少,不要这么早来。”
毛泽东多次笑谈生死,坦然对待生死,给我们工作人员留下了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