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炮弹连续在这里炸响,枪弹在石子堆里钻个不停。这时对面几个军工战士背着物资跑过去。忽然一声炸响,一个战士的头部、肩部被掀掉了一半,黑色的血,白色的脑浆涂了一身,但他人没死,一阵惨烈的嚎叫撕裂着我的心。
本文摘自:《中国航空报》2011年7月16日07版,作者:牟健为,原题:《闯过“生死线”》
牟健为,中国航空报社摄影总监,中国航空摄影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军工记协摄影委员会副主任。
曾任解放军报驻老山前线记者、人民海军报主任记者、中央电视台《军事摄影纵横》节目主持人、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学术委员等职务。航拍重大军事行动、突发事件和救灾行动,随中国舰艇出访编队周游世界。担任老山前线摄影记者期间,4次通过“生死线”,多次随侦察兵敌后捕俘。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7次。
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最珍惜生命。
经历过艰险磨难的人最认知幸福。
牟健为在老山前线采访。(来源:资料图)
在我的军事摄影生涯中,经历过许多次生生死死的艰险。许多次是在未知的情况下被推上死亡的边缘,那样的生死考验并不可怕,在仓促间也无法去体味生命的宝贵。而在受命作为解放军报驻云南老山前线值班记者,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奔命,生死对我来讲是可预知的,任何前往战区的人都必须抱有必死的决心,而面对将要告别人生的现实,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在进入老山战区的前一个月,我并没有置身于死亡的交火中心。在炮火和硝烟中,我体味着生死冲撞中人性的变化。我知道要从和平军人走进战争,必须尽快适应战争的环境和心境。
清晨,我开始踏向通往生死线的道路。
离开战车,我和两位警卫员徒步走了两个小时野战战壕,敌人的炮火在头上和身边炸响,因为有百分之二十以上是空爆弹,也就是在空中炸开的炮弹,所以,任何逃避动作都是无济于事的。一发炮弹在当空炸开,我的钢盔受到狠命一击,我拾起了身边那块烫手的炸弹皮。我们在齐胸的泥浆中前行。我只带了一台135相机、一台傻瓜相机、一把手枪。天气热得像把人烤焦,身上只穿了裤头背心。那坑道泥浆中有死人的肢体和动物的腐肉,发出阵阵恶臭。
我们来到了“百米生死线”的跟前,到了这里我才弄明白,本来可以挖出战壕的土地,在这变成了一片硬石“植被”。这里的石头被炸成碎末,全被硝烟熏成了黑色,方圆百米所有的林木被炮火炸平,这片旷野无遮无揽。而对面就是敌占区,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林,敌人的直射武器可以控制这里的通行。炮弹连续在这里炸响,枪弹在石子堆里钻个不停。这时对面几个军工战士背着物资跑过去。忽然一声炸响,一个战士的头部、肩部被掀掉了一半,黑色的血,白色的脑浆涂了一身,但他人没死,一阵惨烈的嚎叫撕裂着我的心。他被一个战士拖着从我身边冲进战壕。我有生第一次见到这种战争的恐怖,一下子震晕了。
只听着那位担任警卫的班长对我说:“这里不能久呆,我先跑;敌人的武器会追着我打,你再跑,那时敌人枪口转不回来,当他们转过来打你的时候,我们后边一个再跑出来吸引敌人火力。你会是绝对安全的。”说完,他转身向枪林弹雨中冲去。这时我脑中一片空白,竟然一屁股坐在战壕里,转而意识中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想法:我没有明天了,再见不到女儿了。“跑跑,快跑!”班长在前边喊着,可我双腿软软的,像失去了知觉不听使唤。后边的战士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晚了晚了!来不及了,我再跑出去,你跟着跑,你不跑就自个回去吧,我们俩要去前沿了。”这时我逐渐清醒过来,前面就有我的战友,而留在这里再也没有人管我了,于是,我跟着战士窜出战壕,脚下是高低不平的碎石,鞋里满了泥水,我撞撞地向前跑去,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乱尸堆里,炮火在身边爆炸,枪弹从耳边呼啸而过……前边的战士不顾危险端起冲锋枪向对面敌占区扫射,他在吸引敌人火力,先前跑入对面战壕的班长也奋不顾身再次钻出战壕向敌人射击,我爬起身来,连滚带爬安全进入了战壕。
牟健为在航拍中。(来源:资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