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桥不倒我的事不了
“文革”中的上海师院成为张春桥、姚文元及其上海党羽密切注视的院校之一,盖缘以下原因:
其一、张春桥、姚文元、徐景贤三人,自“一月夺权”后红极一时,被上海人称为张老大、姚老二、徐老三,其中两人的父亲在师院供职,姚之父姚蓬子为中文系教师,徐之父徐宗骏为化学系教师,两人都是1934年前后,于国民党《中央日报》等报刊上,公开登报脱党自首的变节者或叛徒。尤其是姚蓬子,直到蒋政府退守武汉后,仍是每月享受100元大洋津贴的中统特务。池东明等红卫兵负责人,毫不畏惧他儿子姚文元是当时中央文革大员,成立“姚蓬子专案组”,追查他的叛徒、特务历史问题。惹得钓鱼台的江青大怒,责令公安部长谢富治追查问罪此事。
其二、市红革会总部两名常委出在师院。在全院约3900名学生中,红革会战士计约3000人,在全市大专院校中人数居于前列,故师院被称为红革会的四大“解放IX”之一。
其三、红革会市总部在炮打前,就于1月25日派池东明赴京调查张春桥的历史嫌疑问题。他率助手郁×,先从北京高校获得信息急赴西安,在西安交大的“牛棚”里讯问了停职的陕西省委书记霍士廉。霍亲口对他说:“我用脑袋担保,张春桥是叛徒!”这在当时确为重大政治嫌疑的重磅炮弹。(附按:这和“4-12”第二次炮打时,《文汇报》驻北京办事处主任艾玲,发回上海的结论一致,区别仅在“脑袋”与“党籍”的担保。)
其四、1月29日,中央文革保张的特急电报发到上海,1月31日早晨,红革会总部从上海第一医学院转移到师院。红革会设在人民广场、南京路、外滩的有线广播台中,播音员依然在高音喇叭中持续炮轰张春桥:“张春桥欺骗毛主席,绝没有好下场!”
红革会的文艺宣传小分队,也在外滩等处进行街头演出,高诵“张春桥欺骗毛主席和中央文革绝没有好下场!”
2月1日午后,刚从北京回沪的池东明,听说张春桥派兵镇压复旦学生,又听说中央文革特急电报偏袒张春桥,非常气愤。他对市总部主要负责人说:“老马,我豁出去了!炮打张春桥,不怕坐监牢,打倒张春桥,宁愿去坐牢;砸烂张春桥,坐牢就坐牢!”当晚,继复旦誓师大会之后,池东明率领勤务组负责人,在师院东部礼堂召开了“炮打张春桥誓师大会”,他第一个登台怒斥张春桥:“张春桥逆历史潮流而动,出兵镇压复旦大学学生,创‘文革’以来全国第一例,他狗胆包天——这是北洋军阀的行为!他要抓一小撮,我看是一大群。中央文革特急电报,不管是真是假,我认为都是张春桥谎报下情,对毛主席的欺骗!我明天第一个把大字报贴到南京路去!我建议张春桥把人民广场改成集中营,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们准备把牢底坐穿!”顿时,台下红革会战士声泪俱下,齐声呼喊“炮打张春桥,不怕坐监牢!”2月2日凌晨,师院红革会1000多名红卫兵,在池东明、金某(今《咬文嚼字》专家编委)等勤务组成员及总部联络员的率领下,由学校向市区进发,一路上,“舍得一身剐,敢把张春桥拉下马”、“炮轰张春桥,保卫毛主席”的口号声,如山呼海啸。继而,上海第一医学院、上海机械学院、上海中医学院等红革会战士,也纷纷涌向街头示威游行。掀起了全市高校“炮打”的最高潮。
东明素爱沉静思考,一旦思考成熟,他决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有一次他质疑说:“张春桥是市委主管文艺宣传的书记,上海也出了《海瑞上疏》,他脱得了干系吗?为何只批北京的海瑞,不批上海的海瑞呢?张春桥肯定心中有鬼!”“张春桥利用上海200万产业工人的力量,窃夺上海大权,是拉大旗瞒天过海的阴谋。这和当年蒋介石利用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窃取上海大权,在权术手腕上几乎是异曲同工!”他认定张春桥是混入党内的巨奸大佞,因此不灰心,不气馁,做好了长期斗争的思想准备。毕业分配前,在徐老三操控的“反逆流”大批判中,他又遭到反复批斗,后在同学杨某的帮助下逃离师院,躲在长兴岛,直到父亲病故,才悄悄回家探望老母。当时他身无分文,从同学杨某处借得20元钱,交其母办理丧葬事宜。为防止被抓,他只得匆匆告别老母,连夜返回。1968年毕业分配后,他曾私下感慨地说:“现在我是待罪之身,最欣慰的是学生很喜欢听我的课,不误人子弟,心愿足矣。”1969年8月18日,师院红革会45名同学,在人民广场合影留念,岂料这一活动,被张春桥安插在师院的坐探获悉密报,徐老三立即下令密切注视师院红革会的动向……池东明预感形势严峻,心里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次,我约他去老西门长辈家吃晚饭。饭后在弄堂口分手时,他很清醒地贴耳对我说:“张春桥不倒,我的事不了……”岂料,这次会面竞成了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