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明说:“打仗不是纸上谈兵,画一个箭头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况且敌人已先我占领阵地,兵力也陆续增加,究竟有多少,我也未搞清,战斗非常顽强,每一村落据点,都得经过反复争夺,才可攻占。一到晚上,敌人又利用其夜战特长,将据点夺回。故我邱、李兵团与黄百韬虽相距仅20公里,但仍难越雷池。”
在粟裕指挥下,华东野战军打援部队拼全力阻挡住了邱、李兵团,而围攻黄百韬兵团的纵队则前仆后继,浴血奋战,激战至17日,将碾庄圩外围据点大部攻克。19日晚,华野集中5个主力纵队,对困守在碾庄圩的黄百韬兵团部及附近村庄的8个团进行最后的总攻。激战至22日上午,碾庄圩被攻克。黄百韬率少数随从逃到六十四军军部。
六十四军军长名叫刘镇湘,军衔中将,军部设在一个叫大院上的小村子里。该军和六十三军同属粤系,都是“老广”,和黄百韬较为亲近。
黄百韬和刘镇湘见面后,神情沮丧,脸色蜡黄,坐了很久没有说话。吃了午饭以后,他对刘镇湘说:“我年纪老了,而且多病,做俘虏我也走不动,而且太难为情。我牺牲以后,别人还知道有忠心耿耿的国民党人,或可使那些醉生梦死的人醒悟过来,国民党或许还有希望。你年纪还轻,希望你能突出重围,再为党国做点事。”
这一年黄百韬已49岁,刘镇湘比黄小7岁,尚属42岁的壮年。他对黄百韬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并表示,自己也决不当共军的俘虏,死也要和黄百韬死在一起,共同为“党国”尽忠。他还打开皮箱,把中将大礼服穿了起来,挂上勋章,穿上皮靴,对黄百韬和副军长韦德、参谋长黄觉说:“我们要准备成仁,为党国和总统尽忠。”
然而,蝼蚁尚且惜命。22日下午,黄百韬、刘镇湘等又逃到了六十四军一五六师指挥所驻地吴庄。第二十五军中将军长陈士章、少将副军长杨廷宴等人也逃到了吴庄。
黄百韬一听“吴庄”这个村名,就长叹说:“此吴庄,乃吾葬身之地也!”因“吴庄”与“吾葬”系谐音,黄百韬颇有点迷信。他曾极其悲伤地对杨廷宴说:“这场大战,我有三个不解:一、我为什么那么傻,要在新安镇等待四十四军两天;二、我在新安镇等了两天之久,为什么不知道在运河上架设浮桥;三、李弥兵团既然以后要向东进攻来救援我,为什么当初不在曹八集附近掩护我西撤?”
说罢,黄百韬不住地摇头长叹,说:“不是天灭蒋(介石),而是蒋自灭呀!……”
22日下午4点左右,解放军对吴庄发动猛烈进攻。激战至黄昏,全歼吴庄守敌,生俘六十四军少将副军长韦德和参谋长黄觉。
此时,黄百韬、刘镇湘、陈士章、杨廷宴等人在哪里呢?
黄百韬逃跑途中毙命。有人说是被击毙;有人说他开枪自戕,未死,旁人又补上一枪。尸体运回南京安葬,蒋介石还下令追赠他为上将。死因究竟如何,至今尚是个谜……
几天后,杜聿明接见了从吴庄逃回徐州的第二十五军少将副军长杨廷宴。
杜聿明问:“你知道黄(百韬)司令官的下落吗?”
杨廷宴说:“22日那天晚上,天漆黑漆黑,黄司令官和陈士章、刘镇湘两位军长见情势危急,就各带一部分人突围。刘镇湘佩上勋章,向敌人冲锋,战死了。陈士章不知下落。黄司令官和我两人突出后,走到一茅棚附近,见四面都有共军包围,无法再走,黄司令官即举枪自杀,但并未断气,我又加了一枪。黄死后,我正在哭,共军来盘问我,我说:我是伙夫,死了的是伙夫头,是我哥哥。当时我俩都化装成士兵,共军没有追究。我将黄司令官掩埋后,钻空子跑了回来。”
当时,杜聿明听杨廷宴说得非常生动真实,对黄百韬、刘镇湘为“党国”尽忠,感到十分敬佩。
想不到过了七年后,杜聿明在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突然见到了刘镇湘和陈士章,一问,原来他俩和黄百韬从吴庄突围后,都没有死。刘镇湘是当天晚上被俘的。陈士章则化装逃回了南京,蒋介石又任命他为新组建的第二十五军军长,部队开到福建布防,想不到又被解放军所俘。
杜聿明不禁对七年前杨廷宴“生动真实”的汇报心生疑窦。杨说刘镇湘死了,陈士章不知下落,而现在刘、陈都活得好好的,那么黄百韬是否真的“自戕”了呢?……
再说碾庄圩国民党军七兵团兵团部被攻占后,新华社华东总分社社长康矛召亲笔写了一张条子,派侦察员飞马送给随军采访的记者黎明,要他“迅速查清黄百韬的下落”。战争年代,对国民党高级将领,战后都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黄百韬既未见其人,又未见其尸,他的下落究竟如何呢?
黎明带着两名侦察员,花了一夜的工夫,查遍了黄百韬最后待过的大院上、吴庄等村子的所有部队及国民党军俘虏,寻遍了所有的工事和残存的房屋,仍未查到黄百韬的踪迹。
后来,黎明听人说,黄百韬逃到小黄庄东北的旷野里,撕碎了蒋介石最后空投给他的亲笔信后,开枪自杀了。但黎明并未找到佐证,只是听说而已。
1987年出版的、由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编著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第三卷(全国解放战争时期)一书中说:“……黄百韬逃至大院上,继续指挥残部作垂死挣扎。我军组织连续突击,至22日黄昏歼灭残敌,击毙黄百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