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人讲话,我看这样吵下去是没完的,就上去拿起麦克风。“没那么多啰嗦,”我说,“台大保钓会即时成立,赞成的人请鼓掌。”结果全场鼓掌。现场大概有几千人,一个体育馆挤得满满的。
大家就组织了“台大学生保卫钓鱼台委员会”,以(本科)大学生为主,我当时已经是研究所的学生,这个委员会就没有参加。等于用这样一个委员会,把那阵子的抗议示威缓和下来了。
抗议“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保钓运动期间,海外的学生也有寄小字报过来。有一些华裔学者去大陆访问后演讲的记录,讲大陆如何好。(会被警备总部查禁),但有时候会收到漏网之鱼。后来抓我时也提到这个东西,扣我个帽子叫“为匪宣传”。美国那边搞什么活动我们不可能知道,那时通讯太难了,没有电脑、不能上网,连传真机都没有。基本上两边各搞各的,有时候会有信件的往来,但就是航空信也得半个月。
后来又传出,1971年6月17日,美日将正式签订移交包括钓鱼台在内的琉球群岛的正式文书。消息来了之后,“台大学生保卫钓鱼台委员会”开始行动起来,一定要游行抗议。游行抗议在台湾是很严重的事情,当局不准,学生就非要。大家就半要挟当局,你不准我们就自行集会。这个总教官就向上面请示,说最好还是让学生去。我相信当时是请示到蒋经国,别人大概不敢做主。蒋经国当时是台湾“行政院副院长”,他说可以。
上面又层层交代下来几个原则:人数越少越好、路线越短越好、活动项目越少越好。我们就开始到宿舍去动员同学。也有教官反动员,说马上期末考了,大家还是读书吧,准备考试,人数够了,(其他人)不必去了。6月16日晚上,等于是游行抗议前的最后一晚,有一个教官讲,从军方传过来消息,明天一定不能去,上面已经指示,明天谁主张游行要逮捕谁。那一幕我是最深刻的。
当时有一个韩国侨生叫杜学域,他站起来说,报告教官,我主张游行,请逮捕我。结果全屋子的人一个一个站起来。大概那个教官是军方来的,不了解党部这边其实已经疏通了,当然也没有进行逮捕。
第二天就去了,学校用巴士带我们去游行。我们大概有一千人,自己有组织维持秩序的安全队。
我们坐车到“美国大使馆”,拿麦克风把抗议书念了、折好递交给他们。
抗议书是我写的。很短。对日抗议书、对美抗议书还有告全国同胞书,他们要我写。怎么写啊?不瞒你说,《告全国同胞书》我是模仿罗家伦的《五四宣言》的。罗家伦的《五四宣言》最后是“国亡了,同胞起来呀!”我也用这个结尾的。
抗议书的纸是从结婚签名簿找来的,把封皮拿掉,用它中间没字的部分,请毛笔字写得好的人来写。对美抗议书的内容大概是说,美国不可以把中国的领土随便给别国,日本领土扩张后,小心军国主义会再度复活。
递交了对美抗议书后,又游行到“日本大使馆”,再抗议。对日抗议书的内容和对美的差不多,谴责日本对台湾50年的殖民都还没有赔偿、道歉,现在又要来侵占钓鱼台。
当时有人砸石头,我们还劝呢。游行抗议时有喊口号,一个是“中国人站起来”,一个是“打倒帝国主义”,大概就是这几个口号。当时在台湾唱歌都很难唱,因为很多的抗战歌曲不让唱,所以我们当时唱岳飞的《满江红》。那时会掉眼泪,大家都哭了,很气又无可奈何。唱得很齐。
我在这次游行中的角色是,负责总教官和学生间的联系,等于是顾问。从“美国使馆”走到“日本使馆”,再回来,大概花了一个上午,早上8点出发,中午回来。
这股爱国主义热潮,当局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镇压,尤其是当时参加过抗战的老国民党“立委”也都介入,在“立法院”质询“外交部”。这批国民党人都经历过抗战,一碰到日本问题都很敏感,所以当局不敢怎么处理我们。
后来就由蒋经国的表弟宋时选———那时的“反共救国团”执行长,召开“国家建设研讨会”。还在国民党的革命实践研究院召集学生开了两晚三天的会,分两批,一批是研究生,一批是大学生。我是参加研究生的那批,苏起(2008年5月至2010年2月曾出任台“国安会”秘书长)他们参加大学生的那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