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的校舍
梁庄小学已关闭将近十年了,不知谁把原来的字改了,“梁庄猪场,教书育人”。残破的两层红砖楼,几年几班的牌子还没有摘下,楼下二年级1班和2班的教室都关着两头猪,水泥地面上猪粪和泥水和在一起,臭味和着教室里陈年潮湿的气味从门口涌出来。升国旗的地方只剩下水泥墩,看门的兴哥说,国旗旗杆在几年前被校长卖废品了,“旗杆是不锈钢的,能卖100多元钱。”兴哥和老伴在院里种上了大葱和小油菜,“地硬,原来全是砖地,可不好刨。”老伴抱怨着。教室的窗玻璃大都被打烂了,兴哥老伴说,有的窗框也被调皮孩子扒走了,“啥都给你整得稀烂,要不是我们看着,大门都叫人扒走了。”
兴哥有时能赚点小钱。他牵着一头猪出去配种,猪一路叫着,泻出的猪粪撒在院子正中的路面上。出去一会,兴哥把猪拴在旗墩子上,忙着给客人倒水喝,“村里有几户盖房子,猪没处放,就圈这里。”
兴哥把暖壶和杂物都放在石碑上,“梁庄村全体干群兴学纪念碑”是他在猪槽下面找到的,他用刷子刷了好长时间,上面的字才显现出来,下面的落款是“教办室、梁庄村全体村民,一九八一年秋”。
曾在这里教书的老民办教师万明记得,1981年国家开始资助农村教育建房(校舍),现在的两层红砖楼是那年盖的。小学规模最大的时候是20世纪90年代以前,一年级至七年级,有六七个公办老师,200多个学生。
但梁庄小学已经有十来年没学生了。学校自动关门,一部分学生被家长带走了,一部分不够班,“当时说的是留下一二三年级,其他的到镇上去。后来乡教办室不再派老师,学校也就散了。”
无以为继的农田
给梁鸿的爷爷和三爷上坟时,梁鸿的父亲梁光正揉了一把眼睛,说:“你爷,1960年让集中去养老院养老,去的时候好好的,能说能唱,还提着个小夜壶,去了4天,躺在席上回来了。人死了,硬生生饿死了。”
1960年前,梁庄的梁家人有200多口,1960年饿死六七十人,几乎每户都有人死。梁光正记得,一切东西,只要不是生产队分的,就算树上的树叶都被吃光,“其实,那时候哪有树叶,1958年树都放光了,农村连一棵树都没有,所有能烧的东西都拿去炼钢烧了。人都饿得像鬼一样,到处烧东西。”
到1981年、1982年,人民公社体制即将消亡,联产承包开始推行。梁庄一直是“人多地少”,20世纪五六十年代人均一亩半地,现在人均8分地。庄稼一年种两季,小麦一季,接着种绿豆、玉米、芝麻、烟叶等经济作物。因为地少,收成不够养家糊口,20世纪80年代之前,梁庄几乎家家挣扎于贫困线上,一到春天就断粮,闹“春荒”。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梁庄人开始大规模出去打工,早年主要集中在北京和西安做工人,当小工。梁鸿的哥哥梁毅志就曾去北京打工。在1994年4月11日的日记中,他写道:“春风满面的我再次踏入了北上的火车,充满了美好的幻想。马路两边随处可见‘北京欢迎你’的巨幅标语,这古老的都市是那样地热情,那样地好客,那样地欢迎你!”到北京后第二天,因为没有暂住证,“让派出所的先生们给请到了公安局,旋于下午送至昌平收容所。四周全是高墙,高墙之上更有电网横于其上……今年再在北京干一年,以后无论如何再也不来这个地方。”
提到那个时候出去闯天下,梁毅志笑起来:“我还带了一辆山地车回来,那时候要600多元钱。”
据他了解,近几年,在外打工的梁家人约有320余口,年纪最大的60岁,在新疆当建筑工,最小的15岁。
“村子好像突然败了一样,看着凄凉地很。”梁鸿的父亲梁光正说,原来村里有1000多口人,“现在进村不见人,死了人都没人抬。找不到年轻人抬、挖坑弄啥。”
如今梁庄的土地也多是老人在种,梁光正算了一个明白账:一个人8分地,一般种麦子和玉米,一亩麦子最高产量800斤,玉米1000斤,都合8角钱一斤,一年才见1400元。再算投资,麦子一亩地得200元钱,犁地上肥料就得300元钱,总共700元钱能把庄稼收到家里来,这还是好年景,按最高的产量算。一亩地一年挣700元钱。
少年奸杀案
2006年1月23日,当地的县公安局到镇上高中把正在上课的王家少年带走了。这成为梁庄十几年间最令人震动的大事。原来就是他杀害并强奸了梁庄82岁的刘老太。此时,距刘老太被害已近两年,距公安局驻梁庄调查案件也已有9个月。
王家少年被抓后,他的供词也很快传到了梁庄。那天晚上,从学校上完夜自习回来,王家少年打开电视机和DVD机,从哥哥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黄碟看。看完之后他就睡觉了。半夜一点钟起床小便后,他到刘老太所住的小屋,先用砖头、锄头将其杀害,然后,实施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