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庆施是1965年4月9日病逝的,这就是说,在姚动笔之时,柯已离开人间,柯又怎么会支持“评海罢”呢?有人说,江青是2月到上海找人写的。就算姚2月开始准备,那时柯已在广州养病,3月从广州出发与贺龙、聂荣臻同机去成都,到成都养病。组织上早已决定柯一般不再过问上海的工作,柯怎能给姚文元以支持呢?
据当时的卫生部长钱信忠说,自柯动手术后,他便遵照周恩来的指示,陪柯在北戴河等地疗养。柯“自1964年7月养病至1965年4月逝世,就没回过上海。”——为了印证钱部长的说法,我请友人排了个时间表:柯1964年3月28日发烧,29日住进华东医院。4月17日周恩来专程到上海了解柯的病情。4月18日周恩来代表党中央批准专家对柯做肺癌手术的建议。4月19日周恩来在沪参加柯的术前会诊。4月20日晨,柯开始手术,周恩来在医院守候了3小时。当晚,周恩来看望尚未苏醒的柯。5月,周恩来、陈毅陪同外宾访沪,一下飞机就赶到医院看柯。7月14日经中央安排,柯由钱信忠护送前往北戴河养病。9月18日柯离开北戴河去北京。10月柯在京与党和国家领导人一起参加国庆活动。10月23日由北京去广州养病。1965年1月19日,柯在广州与邓小平一同会见日本共产党总书记宫本显治。3月23日柯离广州去成都。——至于这段时间有没有热线联系,金平的文章提供了一个材料:据日夜都在柯身边的机要秘书说,绝无这方面的联系。读毕金文,为了进一步核实,我又请教了这位机要秘书。他斩钉截铁地回答:“确实没有。”再据当时就认为江、姚秘密地“评海罢”是“不正派”,后来就不再参加“评海罢”一文审查、讨论的华东局宣传部长夏征农说:“姚文与柯老没有关系。”当时任上海市委宣传部长的杨永直也说:“评海罢”“与柯庆施毫无关系”。
我还清楚地记得,1966年秋在“打倒一切”的思潮下,上海以及北京等地有人在“炮轰上海市委”,质问:“上海市委为什么没有走资派?”上海市委的领导为坚守阵地,抵挡“炮轰”,一再提到“上海市委是紧跟无产阶级司令部的。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是市委×××和×××主持下写出来的”,没有提到柯庆施。还有位领导同志讲得更具体,说姚文中的某句话是根据他的意见加上去的。我等当时也是以此向北京那些来“点火”的人这样解释的。据上面提到的那位协助姚查史料的历史教师讲,他曾在姚的带领下去市委参加“评海罢”一文的第一次讨论,在场的有三位市领导,没有柯庆施。
由此可见,柯支持“评海罢”一说,纯属以讹传讹。不过,这里有一个难点,那就是江青在1967年4月12日的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谈到“评海罢”时,说:“柯庆施同志是支持的。”江青自己说的总不会假吧?未必。金文在剖析江青心态时,指出:江青是“把柯拉来撑自己的腰”。这是有道理的。柯是在建党前入团,建党几个月后转党的,这一资历是够得上让江青拉来壮壮声势的。不过,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在分析江的心态时,请注意江青讲话的时间。时间是:1967年4月。也就是说,原来支持、主持“评海罢”的上海市的领导这时都已经被打倒了。江青总不能抬出那些已被打倒的市委领导来为自己涂脂抹粉吧!柯庆施已盖棺定论了,柯庆施已经不能说话了,江青抬出“‘无’口难辩”的柯庆施,谁还不听她的?谁还不信她的?
江青可以胡说八道,我们不能胡说八道。年轻人可以被江青懵住,过来人不应当被江青懵住,参加过柯庆施追悼会的老人更不应当被江青懵住。我没有参加柯老的追悼会,可我记得,在北京参加吊唁的有5万人,参加公祭的有1.3万人,在上海参加柯老追悼会的也有万把人。再请读者留心一下江青在说柯支持她时,还有一句:姚的“评海罢”炮制了“七八个月”。姚的“评海罢”发表于1965年11月,11月之前的七八个月是什么时间呢?算得出来嘛!
——本文写出初稿后,在《百年潮》(2003年第4期)上读到一篇文章,说张春桥、姚文元“评海罢”,“背后有江青,有上海市委书记、政治局委员柯庆施”。如果不是作者笔误,那就是在向历史真面目上迈进了一步,只是不该再讲有柯在背后。继而,又在《炎黄春秋》(2003年第4期)上读到陈铁健的文章,讲到他1978年12月为编写国史与郑惠到上海“收集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及其后台策划批判《海瑞罢官》案的内幕资料”,“我们拿到大量可靠的有用资料,其中包括当年《文汇报》只送毛泽东、江青等几个人的内部情况汇报等绝密资料,以及该报记者列席上海市委书记处(陈丕显、曹荻秋、张春桥等参加)贯彻实施‘引蛇出洞’策略的一系列会议的记录”。很清楚,陈在文中列举的名单中无“柯庆施”三个字。是的,只要能“一目”这些至今都应该得到妥善保存的市委会议记录,则能“了然”与柯无关了。
柯庆施“左”吗?
不少文章讲到柯庆施“左”,“整人”。我认为这没有冤枉柯庆施同志。柯庆施确实“左”。不“左”,1957年怎么会在上海整出1万5千多“右派分子”来?不“左”,1959年以后怎么会反出那么一批“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来?关于柯的“左”,我手头还有不少冯锡刚的文章所没有写到的材料。为了写这篇文章,我首先访问的是一位我所尊重的“大右派”,他对柯有意见,他讲了许多柯的“左”的表现。
不过,要衡量“左”的程度,总要有点量化,总要作些比较。就拿反右派斗争来说,那是“文革”前最“左”的政治运动了。反右把不少人的“左”的情绪激发了出来。柯呢?柯在反右中否定了不少下面送来报批的内定右派。《劳动报》总编马达,总工会领导认为他是十足的右派。《文汇报》党组书记钦本立,还有唐海,《文汇报》领导认为他俩够上右派。《解放日报》副总编冯岗,《解放日报》认为他够上右派。报批时,市委宣传部长石西民替他们几位解释了几句。柯庆施说:“这几个同志是缺少经验的问题。他们是有错误,不能做现在的工作了,给他们一点处分也是应该的,但不要划右派。右派划多了不好。这些人还是可以用的。”当时在场的《解放日报》副总编王维回忆这段往事时,说:“柯老的这些话都是最关键的一些话。在当时的形势下,如果不是柯老讲了这样的话,石西民一个人是保不下来的。”
在柯庆施“右派划多了不好”的思想指导下,上海市第二商业局整个局里没有划一名右派。当时的商业二局局长裴先白说:“我们是搞食品供销的,有的同志讲些怪话……我们就没有打右派。不打右派的事,柯老没有问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