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全国公共广播(NPR)2008年12月9日文章: 贾樟柯,捕捉转型中国 记者:约翰?鲍尔斯( John Powers)
今年八月份,北京奥运会以令人眩目的开幕式展示了这个国家的领导人希望展现给世人的形象——一个繁荣、统一、无所不能的现代国家。
当然,也有不那么光鲜的中国,那就是你在贾樟柯的影片中所能看到的,而他本人也很可能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电影人。现年三十八岁的贾樟柯一直以来都在观察,中国是如何从落后的农业国转变成一个急速发展的市场经济国度。这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宏大,速度最快的社会转型,贾樟柯的电影融合了虚构和真实,直接从历史的前线传递了最鲜活的材料。
贾樟柯的天赋在其第五部影片《三峡好人》中展示出来。故事背景设置在即将被三峡上升的水位而淹没的奉节镇。故事简单至极。两个主人公都是来奉节寻找失散的爱人。矿工韩三明是来寻找他15年前买的妻子;另一个主角是护士沈红,她的丈夫两年前来奉节工作,却突然中断了和她的联络。
这两个寻人者在影片中的多数时间都是在这座小镇兜兜转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当地人——脾气暴躁的船工,把欧元变成人民币的魔术师,用一个电话就让一座大桥亮灯的大碗儿。我们在这部影片中看到的几乎都不是中国经济奇迹的受益者。他们是数量广大的大多数人中的一部分,从事着卑微,常常是危险的工作。
贾樟柯是个伟大的导演,《三峡好人》中的大部分力量来自于他借助风景的变换——拥挤的渡船情景、倒塌的建筑、电视喧嚣的小房间、以及背景中出现的巨大建筑工程,而描绘出的特质。
这听上去可能有些灰暗,但电影本身却是不可思议地美。贾樟柯叙事的眼光让人想起安东尼奥尼的严密和诗意,但他追求的又不仅仅是画面的出彩。他想让我们看到的是,环境是如何决定性地影响着他的人物的生活,微小和陌生的个人如何在中国发展的宏大背景下感到彼此的联系。
这就是贾樟柯作品的真实写照,让我们觉得他是无法替代的。他的另一部作品《世界》则是把故事放在一个北京的人造景观公园里,年轻的工作人员被微缩的著名旅游景点包围,而那些真正的景点是他们永远也去不起的。他最新的一部影片《二十四城记》是一个关于在毛泽东时代建立的旧工厂的纪录片,工厂被夷为平地之后盖起了奢侈的摩天楼,不仅让数千普通人失业,也抹去了一个城市的记忆。
自然,贾樟柯并不会否认中国正变得越来越繁荣。但是他想记录在这个大步向前的时代中失去的东西——比如邻里社区的感觉。正如对冲基金经理在房地产泡沫中攫去了数十亿美元不能让处境困难的汽车工人有任何安慰,三峡大坝为上海的Gucci商店提供的电力自然也无法让《三峡好人》中的人物感到宽心。
像贾樟柯的所有电影一样,《三峡好人》既是对急速变化之下艰难求生的普通人的悲悯画像,也是对文化记忆的记录。他不断努力地捕捉历史灰烬中往日中国的珍贵时刻。尽管这看上去很有意义,但值得一提的是贾樟柯却没有真正的同道。在印度、俄罗斯或巴西并没有像他这样的电影人。同样,美国也没有。
未来会怎样评判今天的艺术家总是很难说,但我很有信心预测一件事:100年后,人们还会对贾樟柯的电影兴趣十足。(编译:朱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