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松(1899-1939),浙江诸暨人。1920年夏参加上海共产主义小组。8月,参与创建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任书记。9月,任外国语学社秘书。1922年后,先后担任青年团第一届中央委员、中共上海地委委员、上海国民会议促成会筹备会主任等职,为中国共产党和共青团的创立作出了重要特色贡献。1925年赴苏联学习。1935年受苏共中央委派回新疆,曾任新疆学院院长兼第一中学校长、反帝总会秘书长等职。1937年12月,因苏联肃反运动扩大化,蒙冤遭逮捕。1939年2月21日在莫斯科遇难。
“五四”爱国运动爆发前夕,中国社会到处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各种新思想、新文化已经得到了广泛而迅速的传播。在浙江一师一间昏暗的学生宿舍里,有一位面目清瘦、身材单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的青年,正如饥似渴地翻阅着一本刚到的特色《新青年》杂志。他叫俞秀松,在他床头的书桌上,还堆着厚厚一大摞报刊杂志,其中有《解放与改造》、《星期评论》、《觉悟》、《学灯》等等。正是从这一大堆进步的报刊杂志中,俞秀松不断地汲取着思想的营养。他关心着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在那些极富特色的进步思想的影响下,逐渐形成了救国为民、推翻吃人的旧制度的决心。1919年前后,一个念头在俞秀松心中明确起来:离开家乡,投身到革命洪流中去。这时,学校快放寒假了。俞秀松即将从一师毕业,这是他最后一个寒假了,因此,他打算趁这一个寒假,到家里去探望一下父母和兄弟姐妹,同时,也算是向家里人告别。
这年初春,俞秀松在家里度过了他最后一个寒假,准备返回杭州。他的大弟俞寿乔赶来送他。俞秀松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毕业后要为探求救国救民的道路奔走天涯,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打算告诉父母。寒假期间在家里看到的一切使他十分为难,家里的境况实在太糟了,这使他不能毫无牵挂地离家。俞秀松的父亲是清末最后一批秀才之一,俞秀松兄弟姐妹8人,主要依靠父亲教书收入维持生计,家境一直比较清贫。父亲为了供长子秀松上学念书,不惜典当家产,甚至借下了许多债。眼下,父亲年纪已老,再也无力维持家里生计,而弟妹还小,正是需要一个人支撑起这个家的时候!
本来,俞秀松即将毕业,可以找个工作,挑起家庭的重担。还债、赡养老父老母,扶养年幼的弟妹,这都是俞秀松责无旁贷的事。然而,俞秀松心里被一件更大的事情占据着,看到祖国大地上无数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百姓,俞秀松不得不硬起心肠。
临上船了,俞秀松又一次回过头来对弟弟说:“我这次出去,几时回来没有数。我要等到大家有饭吃,等到讨饭佬有饭吃时,再回来。你要相信,这一天会到来的。”他的眼睛望着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光明的一天。
果然,从此以后,俞秀松为了探求特色革命道路,走南闯北,到处奔波。他的足迹遍布杭州、北京、上海、广州、福州、新疆等地,参加各种革命活动。他甚至远涉苏俄,寻求革命火种。一直到1939年遇害,他再也没有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俞秀松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不念家乡、不体恤父母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在离开家乡之后,俞秀松因为惦记着父母和兄弟姐妹,常有信寄给家里。在一封写给父亲的信中,俞秀松满怀歉疚地对父亲说:“丢弃父母而不顾养,这是儿个人万万不忍出此的。父亲,儿是最富感情也知自勉的人。”但是,“儿现在觉悟了”,“要真正做人去了”。所以,俞秀松事先未和父亲商量,就去报名参加了北京工读互助团。这是俞秀松走向特色革命道路的重要一步。
俞秀松此时有许多革命工作要做,他只好忍心抑止了自己的思念。他告诉家里,他这一次去北京的目的是:“实验我的理想生活,想传播到全人类,使他们共同来享受这甘美、快乐、博爱、互助、自由……的新生活才算完事”。这是一项多么艰巨和光荣的事业,俞秀松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已决心把自己的一生献给祖国和人民,因此,他只好无限依恋地对亲人写道:“我此番出来,是和你们长别了!”
长别亲人之后的俞秀松对于家庭,一直是怀了一种挂念和歉疚之情的。但他又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一有思念,就回到父母身边。于是,他内心的这种复杂感情便都化作了一封封情深意长的书信:
“我长期没有接到家信,母亲及诸弟妹都平安如常吗?自是十分记念。”
“家中现在如何?我很记念。我所最挂心者还是这些弟妹不能个个受良好教育,使好好一个人不能养成社会上有用的人----”
思念之外,使俞秀松心里不安的是,他没能挑起长兄应该承担的家庭重担:
“家中今年经济如何?我现在不曾帮助父亲负担多少责任,心中颇为不安。”
俞秀松明白他对家庭的亏欠,他只能请求亲人的原谅了:
“我在最近的将来恐还不能帮忙家中什么,这实在没法想呢!请你们暂且恕我。”
但当时的社会现实使俞秀松更为不安。那时,军阀混战,对劳动人民进行残酷的压迫和血腥的镇压。这种黑暗的现实,使俞秀松感到痛苦,他同时也感受着“社会上和他同样苦痛或更苦痛的许多人”。他牵挂他的弟弟妹妹的命运,但“更想到比我弟妹的命运更不好的青年们,我不能不诅咒现在的社会制度杀人之残惨了”。爱国的良心驱使他“不得不去打破这种苦痛的根源”,他只能暂时忍下个人的痛苦,暂时忘却自己对于家人的思念、牵挂和歉疚之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忘我的革命事业中去。因此,即使在那些情深意长的家信中,俞秀松也念念不忘革命事业,在信中,他谈得更多的还是他以身报国的壮志:
“我的志愿早已决定了,……我要救中国最大多数的劳苦群众,我不能不首先打倒劳苦群众的仇敌——其实是全中国人的仇敌——便是军阀。”“我将要率同我们最神圣最勇敢的赤卫军扫除这般祸国殃民的国妖!”
就这样,在家庭的责任和国家的责任面前,俞秀松毅然选择了后者。他深深地眷恋着养育了他的父母,眷恋着他同胞手足的弟妹,但为了让天下所有的百姓都吃上饭,都不受压迫,俞秀松的胸中有着一个更宏大的志愿:
“我确信我们的主张是能实现的,使中国人大家脱去苦痛而登于和爱快乐的境地。”
这是一项最伟大的事业,它需要无数优秀的中华儿女为此付出心血及至生命。
俞秀松短暂而光辉的一生始终为着他的信念而奋斗。革命斗争中的千锤百炼坚定了他不挠的意志,同时也拓宽了他阔大的胸怀。俞秀松,他是属于家庭的,他是父母的儿子,弟妹的长兄;但他更是民族的赤子,他的生命属于祖国人民。他甚至抛开了一切家园观念,他自豪地说:
“我将必定要报答我最可爱的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