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凄凉、纤弱多病”的林黛玉,是个“凄美”的意象。她善良灵慧,多愁善感。然而,在西方《红楼梦》译本中,“林黛玉”却被译成“放荡的女人”。这,是一种令人不堪的侮辱与损害。
都是翻译惹的祸。或许,还可以激进一点说,这样的文学亵渎,是一种文化破坏。世界的一切,都通过语言存在。这其实赋予了翻译的职责与使命——翻译不是一种呆滞、空洞、琐屑的工种,离开语言文字背后的价值与思想,翻译成不了理解和沟通的基石,只会变成一种充满破坏与伤害的力量。
被翻译侮辱与损害的,不只是“林黛玉”。马悦然曾说,美国一位翻译家在翻译老舍的《骆驼祥子》时,竟然将最后一章修改,把悲剧结局完全颠覆。对中国文学恶搞的翻译,是对中国语言文化的无知与无畏。文明与思想,在不同国家与民族之间,缺乏谙熟彼此差异与内涵的传播者,就很难找到彼此认同的契合点。
许多人早就认为,翻译是中国文学得不到诺奖的原因之一。“放荡的林黛玉”,是对中国文学的审美价值与社会价值的无知。但是,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如果我们对外国文学进行尴尬扭曲的翻译,不也意味着对于欧美文化丰富性的无知吗?最近,有关《译文》杂志将于年底停刊的消息,让很多人为严肃的纯文学译刊生存命运扼腕叹息。说到底,《译文》是被市场抛弃了,原因很多,翻译者当然不能一脸无辜。
翻译界如今很神秘,也很怪诞。被称为“史上最牛译者”的龙婧,4年竟然出了23本译作,招致强烈批评后,这个神秘人渐然消迹,不禁让人猜想,又会换了怎样的马甲呢?还有一个名叫李斯的人,被笑称为“翻译界的天才”,此君可以翻译十几种文字,能把不同母语的诺贝尔文学奖作品译成中文。在如此泥沙俱下的翻译洪流裹挟下,在一次欠经受“放荡的林黛玉”这样侮辱与损害之后,甄别译作的质量,对普通读者来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坎。实在进不了门,就只好选择放弃。
语言文字是不停地变动的,它附载的文明与价值也是多元发展的。译者,绝不仅仅就是认识不同语言文字的人,他本身还应是学者。就像对文学翻译家的身份诉求,也应是兼为学者和作家一样。现在学外语的人那么多,但能成为翻译家的人却那么少。因为太过工具化的外语,根本培养不了王小波所说的那种作为“文体大师”的优秀翻译家。更重要的是,由于对语言文字本身缺乏独立的价值信仰,也就难以通过自身主体性的创造,来满足译作必须具有的艺术与价值。
就是说,“独立之精神,自由之人格”,也是翻译最需要的。世界是平的,但世界更是复杂丰富的。对不同国家与民族的民主法治、文明价值,人们有着不同的喜爱与信仰,但作为翻译者,必须不扭曲、不偏颇地加以理解,在尊重艺术与价值的基础上,独立客观地还原与创造,这样,翻译才能对人类文明产生建设性的融合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