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中国特色工会之路 ——全国政协委员徐德明访谈录
有一种爱叫热爱。自从8年前迈入工会大门，徐德明就被这一神圣的事业深深吸引。为了沃尔玛建工会，他兴奋得半个月没睡好觉，为了农民工建工会，他跑了好几个城市搞调研……“工会工作总是让我充满激情”已是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的他说。他甚至还为自己的事业写了好几首歌词。
“我们中国工会，代表着亿万职工的心愿，满怀着万丈豪情，挑起那历史的重担，凝聚力量、推动发展，肩负使命无愧时代的召唤。走中国特色工会道路，我们携手并肩，奋勇向前！”这是他写的《中国工会之歌》中的句子。这位粗犷的东北汉子心中分明藏着火一样的热情。
从陷入窘境到重新活跃，工会经历了一次艰难转型
记者:“搞搞活动，发发劳保”，这是过去人们对工会的印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工会连活动也搞得少了，在人们的视野中渐行渐远。近两年，随着“外企组建工会”、“农民工建工会”等新闻不断见诸报端。大家都能感觉到，工会似乎又重新活跃起来？
徐德明:这一变化的背后，反映的是工会正在经历着一次艰难的转型。
2004年全国人大常委会组织了一次《工会法》执法大检查。全国人大常委会检查组形成了一份报告，指出当前工会工作面临着三大难题:一是工会组建难，一是工会维权难，一是经费交纳难。
严峻的现状，引起了全国总工会新一届领导班子深入的思考。工会如何跟上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步伐？如何由过去的活动型、福利型向当前的维权型、服务型转变？
2004年，全国总工会确定了“组织起来，切实维权”的工作方针。“组织起来”就是加强基层工会建设，将工会的组织建立起来。它被确定为当时的首要任务。因为这是基本前提，只有将职工组织到工会中来，维权等工作才有可能开展起来。
我们当时抓住了几项最需要突破的重点工作，如外资企业建工会和农民工建工会。
记者: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徐德明:当时外企工会组建率仅为23.1％。许多外企对建会积极性都不高，甚至还有抵触情绪。常常还能遇到这样的说法:“像沃尔玛等这样的著名企业都不建会，凭什么让我们建会？沃尔玛不建会，我们也不建会。”
因此，我们意识到，沃尔玛的问题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这个“钉子户”不解决，将大大阻碍外企工会的组建工作。我们决定从它这里打开外企建会的突破口。
可是要知道，沃尔玛这么多年来在世界上从来没有组建过工会。号称“宁肯关店也不建会”。所以要让它建工会，难度非常大。
我们于是想尽了办法。
力促沃尔玛建工会，从中寻找新形势下建会的新路子
记者:第一次跟沃尔玛接触的情形，您还记得吗？
徐德明:那是2006年的2月28日，我带着总工会两位工作人员以及广东省工会副主席、深圳工会主席，一道造访沃尔玛中国(深圳)总部，与其总裁进行了会谈。
我们宣传中国工会主张，让他们了解中国工会和西方工会有着本质的不同:中国工会既维护职工权益，也促进企业发展。工会的职责是和谐发展、互利双赢。
双方还对一些关键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如工会主席怎么产生？由什么人当？工人兼职待遇怎么拿？谈判产生分歧后如何仲裁等等。
会谈进行了四个小时，气氛很融洽。
之后，全国总工会又召开了多次专门会议，研究加快推动外企建工会的工作。
全国政协也做了不少工作。2006年5月份，全国政协常委张俊九率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一行，专门奔赴沃尔玛中国(深圳)总部调研，并与其面商，从政协的角度表达了对在其员工中组建工会的关心，对建会问题进行了督促。
我们同时还跑了好几个市做工作。当年3月份，我到泉州搞调研时与晋江市委书记、市长谈到:晋江的沃尔玛店刚开业，趁着这个机会，能不能将其工会建起来。他们表示坚决支持。
之后这几个月里，全总及泉州市委、市政府、工会等有关部门又做了大量工作:如成立了沃尔玛建会筹备组，起草了建会方案，搞了十多条措施支持建会等等。
7月12日，我们召开了第一次沃尔玛所在地的市属工会主席会议。当时，大家积极性并不高，许多市的工会主席都没来，因为觉得沃尔玛建工会希望不大。最后到会的主席也就十几个人。但那是一次关键的会议。会议总结了推进沃尔玛(中国)公司组建工会徘徊不前的经验教训。在集思广益的基础上，调整过去依靠行政的建会思路，提出了推进沃尔玛建会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坚持依法建会，坚持依靠员工、讲究方法、实现突破的建会新思路。同时，确定了确保突破沃尔玛建会的18条措施。泉州市委书记、市长专门到会讲话。会开到一半，大家士气大振，信心倍增。当场有深圳、南京、青岛、沈阳、福州、泉州等7个市的主席表态当地要在8月实现沃尔玛建会突破。
在会后第17天，全国第一家泉州沃尔玛晋江店工会在7月29日就正式成立了。这是沃尔玛建会的一次历史性突破，也是在世界工运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事件。
记者:第一批加入工会的工人有多少名？
徐德明:30名。当时他们还有顾虑，怕被解雇。我们就对他们承诺:如果被企业辞退，我们负责帮助安置；如果被侵权，我们帮助打官司。通过宣传、组织、发动，他们欣然入会，成为世界上第一批沃尔玛工会会员。
之后不到3天，沃尔玛两家深圳店、一家南京店分别建立工会。沃尔玛建会在全国形成一种势如破竹的态势。
之后不到两个月，沃尔玛全国69家店全部建工会。
可以说，后期沃尔玛中国(深圳)总部非常配合。全总与其达成了共识，形成6点会商意见。这些都促成了沃尔玛走向了依法推动，依靠职工建立工会的良好态势。
沃尔玛建会极大地推动了外企建会，紧接着，柯达、戴尔、富士康等著名外企都纷纷建了会。
目前外企工会建会形势非常好，外企工会组建率已达73.2％。
记者:两年间提高了50％。
徐德明:过去我们去一些知名外企洽谈组建工会的事时，店经理都不接待，甚至不让进。如今，沃尔玛美国总部的副总裁，IBM、富士康，戴尔等公司的老总都主动到全总拜会。
与此同时，沃尔玛建会也极大推动了非公企业建会。
记者:沃尔玛建会这一过程给你最大的启示是什么？
徐德明:就是让我们找到了一条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建会的新路子。这一点同样体现在农民工建会上。
适应新变化，探索农民工维权新机制
记者:农民工成立工会是这几年才有的新事物吗？
徐德明:不，过去也有，但力度不大。
2006年元月1日，胡锦涛总书记作出了关于“维护农民工合法利益问题日益突出，工会组织应承担起这一职责，把广大农民工团结在工会组织周围，全总认真调研，总结经验，研究措施，务必抓出成效”的重要批示。
这之后，我们加大了农民工建会力度。因为要维护农民工的合法权益，关键在于把农民工组织到工会中来，依靠组织的力量来维护他们这些流动、分散的群体的利益，为此必须把农民工作为工人阶级整体的一部分来对待。
我们采取了一系列有力措施，最广泛、最大限度地把农民工组织到工会中来。如我们构建了农民工源头入会机制:农民工输出地的地区、乡镇、村级工会以及输入地的劳务市场、劳务公司工会，在农民工外出就业和实现就业前就把农民工吸纳到工会中来。同时，还创新了工会组织形式和入会方式:各地工会适应形势要求，创造了一条街工会、楼宇工会、社区工会、劳务市场工会、水上工会等多种工会组织形式，方便农民工入会。如山东寿光是著名的蔬菜生产基地，农民工有12万多人，外来的有7.4万人，工会抓住这一特点，探索出了适合农民工特点的在蔬菜产业链上建工会的模式，建立工会637家，吸收农民工97089人。在当地反映非常好。
此外，原先入会的手续比较复杂，要填表，外出打工还要转档案。如今，我们简化了农民工转会手续。实行一次入会，持证接转会籍关系，方便了农民工转移就业。
记者:农民工入会情况肯定有了很大的改观。
徐德明:近三年，全国每年新增工会会员1300多万人，其中农民工占大多数。目前，全国农民工会员达到6000万人，占农民工总数的50％。
记者:“组织起来”之后，“切实维权”才成为可能。
徐德明:是啊。在维护农民工合法权益方面，为了适应市场经济的新形势，我们同样摸索出了许多新的办法和路子。我们总结出了10个方面较为完善的维权工作机制。
比如为了解决农民工异地就业权益受侵害而不能得到及时救助、帮助的问题，工会创造了双向维权机制:农民工输出地和输入地工会联合互动，共同承担农民工的维权职责。输出地工会组织掌握农民工的流向，建立经常联系，畅通信息渠道，及时配合输入地工会解决农民工遇到的侵权问题。农民工家里遇到困难时，主动地帮助农民工排忧解难，为农民工消除后顾之忧。输入地工会则承担起维护农民工权益的重要责任。只要一个电话，一份公函，省际间的维权联动机制便会立刻启动，大大降低了维权成本，增强了维权时效，提高了维权效率。以四川为例，其省工会目前已与13家省级工会建立了维权联动机制，两年来，四川省工会通过这一机制，共跨区域为农民工讨回工资860万元，工伤赔偿金310万元。
记者:当前工会多从哪些方面维护农民工权益？
徐德明:主要帮助农民工清理工资拖欠，目前各级工会已经共为农民工追讨欠薪17.29亿元，涉及265.4万人。其次是帮助农民解决劳动合同签订率低和不规范问题，截至2007年9月底，全国已建工会单位中签订劳动合同的农民工达到1954.8万人。另外一个重要内容则是帮助农民工解决生活困难问题，比如启动“金秋助学”计划，对农民工子女上学提供帮助；春运期间，与有关部门推出农民工专列，组织农民工平安返乡……
记者:据说还参与到了农民工相关立法工作中？
徐德明:维权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参与国家立法。全总在参与劳动合同法、就业促进法、社会保险法、劳动争议处理法的立法工作中，都充分表达和反映广大农民工的利益诉求。
如劳动合同法的立法就广泛听取了工会的意见，全国职工参与人数达到19万。
记者:新的一年里工会工作有什么新的亮点？
徐德明:今年全总将继续最大限度地将农民工组织到工会中来，力争2008年新发展农民工会员达到1500万人。同时大力推动劳动合同法的贯彻执行，实现2008年底，劳动合同率达80％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