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思清与《梁祝》作者陈钢
主持人:8岁的时候您被音乐学院破格录取,1岁被世界著名小提琴家曼奴轩爵士选到英国的音乐学院学习,那么小就离开家乡师从大师,有没有觉得苦觉得累?
吕思清:确实学琴就是挺苦的,学音乐是挺漫长、挺苦的一条路,但是其实也充满乐趣,你必须有很好的心态,有一个要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因为你要走的路很漫长,很艰辛。
但是我经常觉得自己的血液里可能有一种像吉普赛人那种到处流浪的感觉。比如我8岁到北京,11岁到英国都没有觉得特别陌生,我觉得很快就能适应那个新鲜的环境,而且一切这些新的东西,包括新的环境、历史、传统、文化都对我很有吸引力,所以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生来就像要四海为家,到处演出、传播音乐。
主持人:据说您是从4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拉小提琴,那么小的孩子拿琴都够不大着,那如何掌握这个技巧和内涵呢?
吕思清:那时候肯定不行,所以我说学音乐是很漫长的道路,而且是永无止境的道路。我们经常说“拉到老、学到老”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初学的时候只是掌握最基本的东西,每前进一步、每提升一点儿都要去掌握这个阶段所有的技术和曲目,每提升一步又要掌握新的技术和曲目。对音乐的理解和演奏风格的形成是要经过很长的过程才能达到一个比较高的水准。即使你到了一个比较高的水准我觉得也还是要不断地去让你的艺术境界提升,要不断地去努力、去坚持,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挺艰辛的过程,但是我又觉得充满乐趣,而且能给予你的心灵包括你的生活很多享受和乐趣。
主持人:您说过每天有一件事情是雷打不动的,就是要练三到四个小时的琴,小时候可能事情少练的时间都能保证,但是现在呢?特别忙或者演出非常多的时候还能保证吗?
吕思清:我说每天要练琴,没说过要练三到四个小时。我觉得练琴的时间不是很硬性的东西,其实要看你怎么样解释这个练习。我们在当学生的时候,有时候一天练六、七个小时,七、八个小时,但是随着对音乐的领悟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懂得从音乐中要得到什么、给予听众什么、要抒发什么、要怎么去表现的时候,其实很多生活中看似很平常的事情,或者你看似没有动手的时候也是练习的时间。包括看到一些雕塑,或者到欧洲很多国家看到一些绘画,或者看到其他类型的表演,然后这时我心里在想,在琢磨,它如何和我的音乐去结合,这也是练习,它已经超出了动手这么一个最基本的练习了。音乐源于生活,生活给予我们很多东西,生活又包罗万象,很多文化和艺术的门类有很多共通的地方,但是它又有很多自己独特的东西,非常深刻的,也能打动你的心灵的东西,我觉得你可以很好地吸收这些东西,把它化为你的音乐语言,最后通过乐器把它表达出来。
吕思清: 无论琴声拨动的是何种音乐 打动观众的心才最重要
主持人:您用小提琴这个西洋乐器来演奏西洋音乐,同时也用它来演奏中国古典音乐,您好像还与您的夫人一起演奏了流行音乐。那无论是对于哪一种门类,无论是西方听众、中国听众还是不同年龄层的听众都能很容易被打动,所以有人说您是用琴声让普通观众领略您的心声,与普通观众进行心与心的交流,您赞成这种说法吗?
吕思清:心与心的交流是必须的,无论我是从事西洋音乐还是马向华是做中国音乐、民族音乐的。我觉得其实这和其他艺术形式都是一样的,你必须要打动观众的心,你表达出来的东西必须很真诚,而且也是你心里所想表达的。
我们表现出来的作品在很多人看来可能是很震撼,也很受感动,而且觉得就应该这样。但是其实这背后我们做了很多很多专业上的工作,包括你所说的每天的练习等等。我练琴的时候从来不让别人听的,因为如果你们听了我们的音乐会后再听我们练琴,有时候会觉得是两码事儿。因为练琴的时候很枯燥,我们要练很多东西,包括音乐上的东西、技巧上的东西,包括我们会思考同样的乐句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把它表达到最好,真正表达出作品的内涵,又有我们自己演奏的风格和独特的见解,这是很复杂的程序。但是经过我们的深入以后给了观众一个简单的形式感受到音乐的魅力。
我觉得这个琢磨的过程、推敲的过程、不断思索的过程很有意思。因为你从这个过程中才会发现音乐这么有意思,音乐可以有这么多的变化,你把音乐每变动一下,或者是色彩变换一下或者表现方式变化一下,出现在观众面前的东西又是那么的不一样,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而且能够不断地挖掘它,好像有点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感觉,同样的曲子我二十年前、十年前拉,今天拉还可以挖掘出很多很多东西来,非常有意思。
吕思清:演奏千遍乐曲就有千种感触 音乐家个人的演奏风格很重要
主持人:您刚才提到了您演奏的《月光》、《思乡曲》、《梁祝》等名曲已拉了几千遍甚至上万遍,每次演奏时的心境一样吗?都会有不一样的诠释么?
吕思清:不可能完全一样,有很多一样的东西,但是肯定也会有不一样的东西。拉琴时的情绪对我们来说有好多好多种,这也是音乐的神奇所在。
比如在音乐厅里有一千个人听我拉《梁祝》,就有一千个不一样的《梁祝》,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一样,想象的空间也不一样。《梁祝》诠释的是一个爱情悲剧,已经框得很死了。但是音乐就是这样,在框得这么死的情况下还可以让你有很多想象的空间,你听着梁山伯与祝英台,但每个人在心里想象着不同的版本。
《梁祝》是很特殊的作品,我也很喜欢。我和两位作者也很熟,在初学的时候也得到他们很多的真传。我觉得其实演奏任何作品在不同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的感觉,因为毕竟我们的这种表现方法是属于二度创作,本身作曲家已经赋予了它生命、感情,在我们的二度创作里也有很多很复杂的东西,包括要有多少成分是忠于原作的,要有多少是我们自己感受的,有多少成分是自己独特演奏风格的。
一个成熟的音乐家,或者要成为一个一流的音乐家,自己演奏风格的形成是最重要的。但是这种风格的形成不是乱来的,不是说我故意要做一个什么东西,让人家觉得我有个性。这跟个性没有关系,而是通过你自己心里对音乐作品的理解,对你从事音乐的理解,对演奏的理解,包括综合你的知识和人生经历的一种严密、理智的考虑,然后升华为一种音乐的语言,而这种语言是能够直接打动人的心灵、震撼人的心灵的。